“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寅。”或许,就是这个春字,竟让人有了一种流连忘返。留恋什么?是春意盎然,还是春风送暖。但一个春字,总会让人有点心安。
我的一生比较简单,没有铭记过许多,说过去就过去了,但每年,雷打不动的,总会有一个春字,一丝丝的兴奋还是有的。虽然比不了年轻人,仅此之间的鸿沟都是费劲了。
《望江南·超然台作》(苏轼·宋):“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望,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寒食后,酒醒却咨嗟。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如果我们把它翻译过来,那就是“春天还没有过去,微风细细,柳枝斜斜随之起舞。登上超然台远远眺望,护城河只半满的春水微微闪动,城内则是缤纷竞放的春花。更远处,家家瓦房均在雨影之中。寒食节过后,酒醒反而因思乡而叹息不已,只得自我安慰:不要在老朋友面前思念故乡了,姑且点上新火来京煮一杯刚采的新茶,作诗醉酒都要趁年华尚在啊。”我们细细的品味,有种浓浓的“用之则行,舍之则藏”的人生态度。孔子主张“尽人事听天命”,尽力充实自己的学问境界,努力提升道德修养,至于有没有人重用,那是天命,顺其自然。这就让我想起了春天里最为让人牵挂的深藏于泥土中的种子。
小时候,没有今天的这种年味,鸡鸭鱼肉丰腴的让人厌食,有时怀念的是那一碗花盖菜做的地道的浆水面片,酸爽滑嫩,入口入心,入喉入胃,是在新年里最为挑逗味蕾的家伙。可这一切,总是源于春天的种子。在我国,小麦的种植分冬小麦和春小麦,但其结局,都是饱满的溢着温情的人间烟火。
过年总应该是喜庆的:写春联,贴年画,吃年夜饭,守岁围炉,穿戴一新,出门拜年,笑语盈盈,互道祝福。古往今来,文人墨客甚至帝王将相,每到此时,总是诗兴大发,赋诗言志,为我们留下了许多名篇佳作。“暮景斜芳殿,年华丽绮宫。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阶馥舒梅素,盘花卷烛红。共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唐太宗·李世民的《守岁》)。“北风吹雪四更初,嘉瑞天教及岁除。半盏屠苏犹未举,灯前小草写桃符。”(南宋·.陆游的《除夜雪》),无不体现着年的欢欣,体现着人间烟火。炊烟尿尿,徐徐升腾,从屋檐上慢慢的随风而雾,渐渐的消失在天地之间,天地在瞬间就显得大而久远了。
过年,总是一个美妙的过程,烟花爆竹,嬉笑涟涟,诚挚的问候像一杯杯热茶那样,充盈着亲人之间香茗。可曾几何时,年就变了方向,原本的民风习俗像天际间的流星那样可遇不可求,一粒本该在春天发芽的种子,却怎么也等待不到雨水的滋润和阳光的普照,像蝉一样在泥土里静静的沉默,以至于十八年的久远。蝉在泥土里沉默十八年,总会破土而出,退去蝉衣,饮朝露成就梦想,和青蛙一起为一个夏天而吟唱。
过年的意义不在于一个时间段的更替,是属于五千年历史积淀的一种文明的传承。不论从文化传承与历史记忆,还是从家庭团聚与情感表达,更是从社会和谐与文化认同等方面,那都是承载着丰富的文化内涵和历史基因。它不仅是家庭团聚的时刻,更是传承中华文化的重要途径。代表着对祖先的尊敬和感恩,象征着新的开始和希望,加强了家庭枢纽。我想,这种“尊敬和感恩”就是春天的种子。
对于我,现在过年,就有了一些抗拒。原本一种在喜庆的节日里,亲戚们聚在一起,吃吃饭,喝喝小酒,嘘寒问暖的欢心,但也变得匆忙了。你精心准备的一桌美食,也不一定会如愿的端上桌。本该一个辈分的兄弟姐妹们一起去给某位长辈道贺的,却也参差不齐,你早上他下午的。尊长辈敬长辈的场面就显得像冬日里瘦去的河流,翻不起一丝的浪花。有时来几个小孩,他们不是吃苹果嗑瓜子,而是各自在自己的手机里笑呵呵的,象个演员一样永远演绎着别人的喜悦。亲情就像早就不用的村口的老井,没有了辘轳,没有了生机和清澈。总想着有一天,老哥们几个能够聚在一起,说说一年的心酸,说说一年的收获,聊聊来年的打算,可这样的日子总是很遥远,总是事与愿违。弯腰的、驼背的,依然在自己的屋檐下为了自己生的以及孙子辈的在忙碌。仿佛只有这些人的出现,才可以延续人间烟火。时间可能是被挤兑的没有多少空间,所有的盼望只能在《等待歌德》中兑换。
如今的过年,我没有感觉到有种子在发芽,体会那种可以冲破一切的力量。唯一感觉一新的就是拜年的礼物,那种日新月异是我们这代人无法想象的。或许是贫瘠制约了我的理解,或许是固执限制了自己思维的轨迹,总是无法从一把手工挂面和母亲制作的一把麻花中走出来,始终惦记着那个贫寒日子里从椽眼里溜进来的寒风,以及烧的暖烘烘的土炕上传递出来的那份温暖。空中弥散着泥土的味道和热炕上漂浮的麦草的味道在交织,在碰撞,在合欢。更有那喂了一年的猪宰了后炖在锅里的猪蹄飘出的香味,和着白菜、萝卜的香醇。那猪蹄劲道有嚼头,张开大嘴,用牙狠命的咬住,又拼着命用双手往前拽,一口肉就从猪蹄上撕裂开来,在满手满嘴的油腻中体会着幸福。这都是老黄历了,现在不一样,年轻人采取的是一起聚聚,找一家酒店,往包厢里一坐,腾云驾雾,推杯换盏,一副扑克,一种游戏,最后总有画着括弧回家的。我不反感这点,在经济时代,拉动内需,盘活经济,也是为社会做出了应有的贡献。就拿现在拜年来说,礼物总是上档次的,好烟整条,好酒整箱的,也见证了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日益满足了人民的物质需求。但我总感觉缺少了传统的年味,那种人与人之间的关心、交流、呵护、信赖等在逐渐的缺失,尤其在陪伴这一块,少之更少了。
当然,有不足的,也有欣喜的。在江山这个文学大家庭里,涌现出来一部分年轻后生,吟诗填词做赋写文章,优秀者比比皆是,这是让人欢心,备受鼓舞的。确有“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的局势,或许,这就是这个时代春天的种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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