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春雪作飞花
“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用韩愈的“春雪”形容二月二龙抬头后,天空飘落的雪花再妥帖不过了。
2024年的冬天,我的城没有一场雪花飘落。虽然,一入冬我就急切地盼望着,盼望一场场盛大的雪可以在我的城市降落,雪花终是辜负了我的深情。一直到冬天走过,也没有一朵雪花飘落在我的肩头。
今年的雪来得极晚 ,冬天的雪下在了春天 。二月二的烟花还没落尽,被冬天遗忘的雪花才穿庭树,做飞花,落在了二月的扉页。
周末,一场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霏霏细雨,从北方吹来。前几日温暖的阳光顿时化作冰冷的寒潮。
午后,在地毯上闲坐的我,忽然发现一片雪花轻轻落在窗台上,这雪花像是春天寄来的一封花信。接着,第二片、第三片……转眼间,整个世界都笼罩在纷纷扬扬的春雪中。
不一会,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色。举目远眺,鳞次栉比的楼宇,一律戴上了白色的绒帽;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灌木丛,披上了清一色的白纱衣;路边停放整齐的私家车,统统穿上了白色的车衣……
生活在豫北的我,见惯了冬天的大雪纷飞,银装素裹,冬天的雪下在二月二过后,是很少遇见的。
记得小时候,每到这样的天气,母亲总会煮一壶姜糖茶。茶香混着姜的辛辣,糖的甜蜜,在寒冷的空气里氤氲开来,温暖了整个房间。窗外的雪静静地下,屋内的茶慢慢地凉,时光仿佛也在这静谧中放缓了脚步。
小区一角的梅树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雪惊醒了。枝头的花苞刚刚绽开,就被雪花温柔地包裹。远远望去,分不清是梅花先开,还是雪花先至。
风起时,花瓣与雪花一同起舞,在空中画出优美的弧线,又轻轻落在地上,铺成一条花雪相间的路。
室外,寒风凛凛;室内,温暖宜人。三小只和我们围坐在一起,欢喜地看着窗外的飞雪,聊天的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向了眼前的春雪。小宝说: 这样的雪最是难得,既带着冬的纯净,又含着春的温柔……
室内茶香袅袅,与窗外的雪景相映成趣,仿佛时光在这一刻静止,汪曾祺老先生的“家人闲坐,灯火可亲。单衣还暖,清粥尚温 ……” 在这我家里具象化了。
街角的花店里,老板娘正在整理新到的花卉。偶尔有顾客推门而入,带进一阵冷风,也带进几片雪花。过道上,零星的雪花落在枝丫间,像是给时间添上了天然的标点。
暮色渐临时,雪下得慢了。路灯亮起,在雪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晕。行人匆匆而过,脚印很快就被新落的雪覆盖。远处传来孩童的欢笑声,他们追逐着飞舞的雪花,仿佛追逐着整个春天的脚步。
傍晚时分,雪渐渐小了。天边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像是给这场春雪画上了一个温柔的句号。远处的楼宇渐渐清晰,近处的梅花依旧在风中摇曳。
二月的雪,终究是留不住的,但它带来的这份静谧与美好,却会在记忆里久久停留。
夜色渐深,雪终于停了。灯光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银纱。明天,这场春雪就会化作春水,滋润着每一寸土地。而此刻,我只想静静享受这份难得的安宁,听雪花落下的声音,看飞花飘舞的姿态,感受春天扑面而来的欢喜。
杏荫深深
暮春的午后,推开老宅斑驳的铁门,阳光如鎏金的绸缎滑过门环,惊醒了沉睡的铜锈。
三十年前母亲栽下的杏树,此刻正披着满身斑驳的铜绿,将疏影斜斜地投在斑驳的白墙上。枝桠间凝结的琥珀色树胶,原是时光熬制的蜜糖,封存着无数个泛黄的晨昏。
春风掠过树梢,送来一阵簌簌的私语。我们兄妹几人,仰头数着默默生长的年轮和枝头的褶皱,在那些蜿蜒的沟壑里,聆听着母亲修剪时的呼吸。
最顶端那截断枝的截面,还留着母亲当年用剪刀划过的月牙痕。那日母亲踮起脚尖时,蓝布衫下摆扫落的杏花,至今仍在记忆里纷纷扬扬。
春分时节的雨总爱在深夜叩窗。檐角垂落的水珠串成水晶帘,母亲便在珠玉相击的晨曲里系上蓝布围裙。老杏树最是急性,等不及新叶吐翠便捧出满树云霞,粉白的花瓣簌簌落在青石板路上,织就通往旧时光的绒毯。
我时常趴在雕花木窗前,看母亲提着竹篮穿行花雨,双鬓的华发与杏花争白。母亲弯腰拾取落英时的美,成了定格在记忆里的永恒。
蝉鸣聒噪的盛夏,老杏树撑开翡翠伞盖,筛下满地流动的碎玉。母亲总是把竹椅搬到杏荫深处,针线篓里卧着待补的旧衣。蝉蜕从枝头坠落的刹那,惊起几片打着旋的绿叶,正巧落在她未完成的绣绷上。
那些午后,我与弟弟喜欢枕着草席酣眠,朦胧间觉着蒲扇摇动的清风,混着母亲哼唱的民谣,将暑气揉成细碎的星子。待睁开眼时,搪瓷碗里浮着碎冰的绿豆汤,正凝出珍珠似的霜花。
记得六岁那年的寒露,我追着风筝的脚步跌进地窖。黑暗如墨汁漫过眼睫时,忽见一束暖黄的光晕漾开——母亲举着马提灯寻来,衣襟沾满杏叶与夜露,怀抱里裹着熟透的果香。那盏摇曳的光至今仍在我心头明灭,照亮生命中所有的幽暗时刻。
深秋的月,最懂老杏树的心事。当金黄的杏叶铺满庭院时,母亲总要赶在初霜前准备几颗珍藏的红杏。
柴灶里跃动的火苗将她的侧影投在土墙上,陶罐中翻滚的果酱渐渐凝成琥珀,甜香漫过窗棂,与暮色酿成蜜色的酒。寒冬围炉时,舀一勺封存的秋阳,便能在北风呼啸里尝到春天的滋味。
寒冬的雪最爱在老杏枝上作画。母亲扫雪时,总爱在树根处留片素白,说这是给来年的杏树浇水。
除夕守岁,母亲往我们兄妹几人棉袄里塞的杏干还带着阳光的余温。果肉里沉淀的四季,比新熬的麦芽糖更稠。炉火将窗花映成红珊瑚时,我看见她抚摸树皮的皲裂,那些沟壑里蜿蜒的,何尝不是她额角渐渐染霜的青丝?
铁门上褪色的春联还沁着往昔的墨香,房梁在岁月里微微佝偻,唯有老杏树依旧按时令更衣。树皮上新绽的裂纹里,还嵌着母亲系的褪色红绸。
春风又度老宅院,我俯身拾起一枚杏花。那些被光阴浸润的褶皱里,母亲早已将苦杏仁熬成良药,将寒霜酿作蜜糖,用密密麻麻的牵挂,为我们兄弟姐妹织就温柔的网。
步入中年的轨道方知,所谓永恒,不过是母亲把每个平凡的晨起暮落,都过成了永不褪色的诗行。
二月春雪作飞花(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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