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不舍】正月初八忆娘亲（征文·散文）

记不得是第几个春节了，自从父母去世后，又是一个不在老家过年的冬季。

　　虽然家里没有什么亲人了，但是，我每年还是要回去的，无论离家多远，多忙，二十九亦或三十，打扫一下荒寂的院落，贴上喜庆的春联，然后去父母的坟茔前，烧一些纸钱，不知道是恋恋不舍，还是失落的逃离，离开故乡的时刻，就好像过完了年。

　　回到城里的春节，躲在钢筋水泥的小窝里，就这样静静地守望着整个冬天，最为热闹的季节，没有故乡的年味，没有父母的春节，和外面的白雪一样苍白，我觉得这个冬天，被荒废掉一样，站在冰凌移动的河边，不知道是在为春天的到来欢呼，还是为渐渐逝去的冬天悲伤。

　　今天是新年初八，在人们的观念里，不过十五都是年，而我的思绪，依然徘徊在故乡的年味里去追忆，都说“近乡情更怯”，故乡的春节，似乎成了我不敢触碰的伤痛。

　　小时候的故乡，冬天是很冷的。也许是那个年代，没有太多保暖的衣服，或者取暖设备，所以，故乡的冬天显得冷冰冰的。而春节的到来，就像一股暖流，融化了冰凌，温暖了小村庄的整个冬天。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唱着天真的歌谣，故乡迎来了一年中最为热闹的时刻，从小年开始，人们就不再蜷缩在房子里，赶年集，杀年猪，做豆腐，炸丸子；贴完春联，除夕守夜，放鞭炮，拜年……

　　城市里的生活，是农村人的梦想；当年为了走出小山村，过上城里人的生活，农村的孩子，把这，当成了一生的梦想。而当这个梦想实现后，才发觉，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放不下年迈的父母，又忘不了那个遥远的村庄，剪不断的乡愁，走不回去的故乡路，一年又一年，折磨着远方的游子。

　　当我在城里定居，能够安居乐业时，父母尚年轻，他们不愿意来到城里过年，呆在房子里，的确没啥年味。所以，那时候的我，不管身在何方，都和万千游子一样，除夕之前，回家过年。

　　我享受过年的一切快乐，有母亲包的饺子，炸的丸子，做的豆腐；有初一村里亲邻们的相互问候和拜年，有一家人围着炉子前快快乐乐的团聚，村庄的袅袅炊烟里，到处弥漫着故乡的年味。

　　走在故乡的田间巷陌，漫步在故乡的运河大堤上，尽管故乡的冬天，进入最寒冷的季节；有时大雪覆盖，山川河流白茫茫一片，有时树上屋檐下，结满长长的冰凌，我依然觉得，那样地舒心惬意，连吹来的冷风，都是暖暖的。

　　自从母亲生病，生活不能自理后，父亲一人在家，难以照顾母亲的生活了；没有办法，父母才同意跟我们去城里生活，那一年，因为临近春节，母亲生病住院，而碰巧父亲也病倒，就这样，我照顾病重的母亲，妻子照顾在另一个病房里父亲，根本没法去安排春节的年饭，直到三十的中午，打算先把父母接回家，过完年，再去看病。当我安顿好父母，去买菜的时候，肉都基本卖光了，就剩下一小块了，其他卖东西的也都关门回家了。

　　母亲为此还感慨地说过，过年了，连一顿像样的饺子都没吃。就这样，初二，又把父母送进病房，这就是父母来城里过的一个新年。

　　康复之后的母亲，总是念叨回家，有时像个孩子一样哭泣，但是，那时候因为工作的原因，又无法实现，心里也很内疚。

　　又是一年的春节，母亲的身体大不如前了，于是，我和姐姐们商议，陪父母回家过年。母亲听到这个决定后，高兴的像个孩子。

　　打扫庭院，准备年货，贴春联，准备年夜饭，母亲虽然不能行动，但是，看我们忙忙碌碌准备新年，她看在眼里，高兴在心里，尽管，母亲已经吃饭都困难了。

　　初一的早晨，给母亲穿好衣服，我们三口，照例给父母磕头拜年，不一会，村里的叔叔，哥哥，弟弟等一帮人，都来家里给父母拜年。娘只能用不太清晰的语言，高兴地招呼他们，吃水果瓜子，抽烟，喝茶……

　　初二初三，是农村接客的日子，几个姐姐都陆续回来了。虽然，平时，姐姐们轮流照顾父母，不曾远离，但是，回到故乡陪父母过年，一家人又回到老家团聚，我能感受到父母心中的那份快乐。

　　不觉就到了初八，二姐和三姐依然在家照顾陪伴父母，而我因为公司有事情，需要去一趟城里，直到晚上7点多钟，才急匆匆从城里赶回。姐姐告诉我，母亲没有吃东西，意识也有些模糊，我就喂母亲几口饭，母亲吐了出来，我心里有些不安。

　　回家后，我为了方便夜里照顾母亲，就把沙发拉到母亲的床前，蜷卧在沙发上，守候着母亲的每一个夜晚；此刻，我不敢入睡，守在母亲的床前，一会看看，一会给掖一掖被子。直到十一点二十，我再次看看母亲的时候，发现，娘亲已经没有了呼吸。

　　又是一个新春佳节，今天，还是初八，坐在书桌前，遥望远方，我想起了那个夜晚，想起了离开我的娘亲，不禁潸然泪下。

　　此刻，我想起了龙应台的那段话，“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地告诉你，不用追。”

　　正月初八，娘的忌日，儿的痛日。一份祝福，送给天国里的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