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外二首）

◎ 老街

　　

　　已经忘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青石板换成柏油路

　　经过的人，一个个换了发型、衣饰、称谓

　　一架马车驶进绝句的平仄

　　从车上下来的少年郎，春风满面

　　

　　汽车喇叭拓宽了老街的秋天

　　门楣后退三尺。逼仄中，古琴骤然拔高某个音

　　再缓慢落下。天井仍在老地方

　　安顿青苔和滴水檐

　　

　　被许多电缆线穿过的这棵法桐

　　还立在道旁。每年捡拾金黄，对照色谱

　　修补残破的朱门和静谧

　　那些悬铃，从未响过一声

　　

　　

　　◎ 花生枕

　　

　　新买的花生枕。乳胶颗粒凹凸不平

　　你处于弹性的不安

　　认真回忆有无压榨最后一滴浓香

　　热泪在锅里煎熬。鳗鱼在压力锅中洄游

　　它用细刺捍卫长江的锋芒

　　晚餐后，你急需一名急诊室外科医生

　　和他的小镊子

　　令人忧伤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滴滴司机和你患有相似的焦虑症

　　我们早已成群结队离开村庄

　　依然灰头土脸。你要脱下这件外袍啊兄弟

　　如果你在每个路口多停留一会儿

　　你会选择腐烂还是进入

　　另一种泥泞

　　

　　

　　◎ 家装细节

　　

　　1

　　霉变的镜子。密集的黑点

　　长雀斑的女人早已从故事中淡出

　　背后还有怎样的黏湿

　　让一个男人，在这里站了十多年

　　用高度近视解读那些模糊不清

　　“冷水伤害牙齿。但比起

　　车祸后遗症，那不算什么。我把听力留在现场了，在捡回一道疤痕以后。”

　　想起多年前的那场流星雨

　　祈愿的人那么多

　　沉默寡言是他唯一的护身符

　　

　　2

　　蓝色窗帘并不能代表天空

　　丛林在上面伸展，闪动着银辉

　　阳光开始日复一日熨烫

　　几道折痕有待消除

　　马路上的各种声音也掺杂进来

　　棉麻质地的窗纱，遮住了某些缺憾

　　

　　我在梯子上俯视人间

　　虚构危崖和恐高症。陌生的方言

　　是一种落差。潮汐是另一种

　　我距离沙滩很近。灶台的裂缝如果继续加深

　　我会成为墙上的一小片污垢

　　在拆除前，显现出醒目的尴尬

　　

　　3

　　木地板部分开裂

　　部分突起。缝隙中的尘埃蒙蔽了分离

　　有些争吵仍有迹可循

　　两个人在合影里牵手，秀恩爱

　　修图效果竟然可以维持十余年

　　阳台栏杆锈迹斑斑。每到夜晚，海风就会迷路

　　守着门缝哭。哭从前呀当年呀

　　那时候，小区四周很荒凉

　　那时候你还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