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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不舍】烧纸 (征文·小小说)

2023-04-03 00:15:32 原创 文学评论 手机版
树荫几乎罩住了我坐的街边长椅,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太太,牵着一只京巴走了过来。用那像是爬上了几条蚯蚓,青筋凸起的左手,撑着椅背,吃力地坐在我身旁,京巴也懂事地趴卧在我的脚边。

  “大娘,您老高寿啊?”我侧头问着。

  “七十六了。”她仍然呆滞地瞅着脚下。

  “这么大岁数还出来遛狗,可得当心啦!”我用手摩挲着京巴那泛着锃亮光泽的毛发,换了一个话题,

  “这狗营养得真不错,好可爱!”

  “能不好吗?它待遇可比我高多了,儿媳妇儿的心尖儿啊!”充满着怨愤的声音,怎么听起来有点儿耳熟,我扭过头仔细打量,右耳垂儿正中那颗大大的黑痣,让我脱口而出,“您是杜婶儿?”

  像触碰了燃着的烟头儿,她猛地抬起头打量着我。哎呀,真是岁月如刀,记忆里的杜婶儿,怎么老成了这个样!灰呛呛发暗的面庞,全是抽抽巴巴的褶子,前额和两鬓都是一缕一缕灰白散乱的头发,眉毛下的眼睛,也有些浑浊,她仔细地看着我沉吟,

  “你是,你是三儿?真是你?”认出我了。

  “是我,杜婶儿!我是三儿啊!我杜叔呢?”

  “走了,有六七年了!”

  “那你现在就一个人过吗?”

  “唉!”她长叹了一口气。

  “哪有那个福啊!那个瘪犊子和她那个狐狸精,把我的养老金银行卡都扣手里了!”她的眼圈儿明显湿润了。

  “你是说你家的那个小豹子?”

  杜婶儿没吱声,眼泪流了下来。

  杜婶儿当年可是我们那个大院儿回头率最高的美人儿。那个小豹子是她跟杜叔结婚八年才有的独生儿子。可了不得了,把他给惯地,喊着要天上的月亮,夫妇俩也得赶紧淘登天梯给摘下来!可就是有一点,让邻居们戳断了脊梁骨,两口子对她那个守了一辈子寡的老妈太狠了些!

   四十年前,我家就要搬离那个大院儿的夏天傍晚,天热的家家都敞着门,满大院儿又听到了杜婶儿的斥责声,

  “你还能干点儿啥!小豹子这么好的一双白鞋,你就能给溅上油点子!炒个菜,还能把一铲子煤当菜给填锅里,老糊涂啦!”正巧,小豹子回来了,一个高儿蹿到他妈身边,坐在地上就蹬开自己的小腿儿,

  “我明天还要穿着去儿童大世界呢!你给我赔呀!”哇哇大哭起来。

  “豹子乖,听话,妈这就领你去哈一百买新的,再去吃你最喜欢的油茶面儿和油炸糕!”

  一转身见婆婆哆哆嗦嗦地出来拿笤帚,上去就推了一把,“出来转悠啥,瞧你那副德性,离啦歪斜不嫌丢人哪!”老人一个趔趄,扶住了门框,畏畏缩缩又退回了门里……

  “三儿!”杜婶儿一声唤,把我从往事的追忆中拉了回来。

  “你要是明天这个时候还来,婶儿有个事儿想求你。”

   “行,我明天一定来!”我怎么能忍心拒绝这个老人。

  次日傍晚如约而至的时候,杜婶儿已经牵着京巴坐在长椅上等我了。

  “三儿,后天就是七月十五了,我想求你替我给你杜叔娘俩烧点儿纸。”

  “杜婶儿,你咋不自己烧呢?这事儿别人替不合适吧?”我随口说道,没想到她脸上的老泪却淌下来了,声音颤抖。

  “我想去烧,可哪敢哪!那一对儿瘪犊子不让啊!”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又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一块的零钱。

  “这是我前年还能买菜的时候攒下的。”

  “现世现报啊!我对不起我婆婆呀,这几天一宿一宿地老做梦,梦的都是她,醒了就是一枕头的泪,你说我当年咋那么浑哪……”

  “哦,我婆婆叫杜孙氏,你一定得把他娘俩的名字写对啊,千万别错了!噢,再写上是李惠贤寄的……”

  “三儿,我怕呀,我不想像我婆婆那么走啊!你千万千万别弄错了!”

  杜奶奶是怎么走的?杜婶儿这个媳妇儿是怎么伺候她终了的,我不得而知。可杜婶儿眼前的这句话,却让我觉察到了老人家的结局肯定不是太好。我心里涌上一种酸楚,既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七月十五的那天夜里,十字路口,我先把爱人叠的锡纸银元宝,和盖着大钱儿红戳的两刀纸,给老爸老妈烧了。我叨咕着,爸妈,儿子给您二老送钱啦,哦,还有一个事儿得求你们,若是能看到咱家老邻居杜奶奶,一定告诉她,原谅我杜婶吧,她知错了……

  接下来,我把自己又买的一瓶烧酒浇成了一个圈儿,把两个大白纸上写好了收、寄人名儿的表皮,里面叠满了“丰都银行”纸币的纸包袱,搁在中间点燃了。我用棍儿挑着,扒拉着,看着越烧越旺的纸包裹,念叨着,

  “杜叔、杜奶奶,杜婶儿让我给你们送钱了,别再怪她了,成吗?”

                 (2023年4月再改于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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