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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诀别:父亲最后的日子(散文)

2023-04-07 03:03:50 原创 文学评论 手机版
2022年12月29日,那是一个寒冷阴郁的冬天!全体中国人都在与死神拼抢他们年迈多病的父母,我和弟弟罗广输了,兄弟二人永远失去了我们憨拙可爱的老父亲!

  我们的父亲罗朝美是中国电科合肥16所的退休职工,终年八十有四。他老人家的健康状态一直不太好,疾病缠身,五十多岁就得了高血压、间质性肺病,六十多岁得了抑郁症和帕金森手抖,快八十岁的时候又患了阿尔茨海默症,忘东忘西的,出门坐公交车老搞错方向。

  2021年12月6日,老父亲刚过完82岁生日不久,一早去银行划工资卡,又坐错车迷路了,他在肥西路四里河公园下车后徘徊了许久,摔了两跤,坐地不起。庐阳区应急管理局的一位周先生刚好在公园里锻炼身体,他帮助父亲与家里取得了联系,我和母亲开车去把父亲接了回来。

  次日凌晨三点多,父亲就大咯血,马桶都吐红了。我们急忙打120把他送进了医院,医生诊断为肺部感染合并大出血,经抢救保住了性命,但也因此痴呆加重,需要长期卧床,基本上丧失了生活自理能力。

  父亲出院后,母亲把我在广东打工的乡下表妹请了来,和她一起照顾父亲的饮食起居。我则负责带父亲去医院复查,替他开药,喂他吃药。父亲每天都要吃大把的药丸,下楼只能坐轮椅,因为间质性肺病,不停地吐痰,大小便也失禁了,家里堆满了尿不湿。

  因为老年痴呆,父亲记不住刚发生的事,也不知道自己下一秒要干什么,但过去的人和事他都记得,家里的亲人,王凤兰(母亲)、文新(我)、罗广、毛毛(我女儿)、罗睿昀(罗广儿子)、妹子(表妹)、吴智妹(我老婆)、张静(罗广老婆)他都熟识于心。

  父亲生活不能自理,吃饭需要母亲或妹子喂,起床需要母亲穿衣,睡觉需要我抱着他往床上放,也许是我放他的时候动作有点快,有点急,父亲对母亲说:“文新这家伙不耐烦,总是把我往床上一丢,也别说,这一丢,还挺好玩的。”

  痴呆后父亲对出门失去了兴趣,只习惯在家呆着,母亲和妹子偶尔推他出去逛逛街,他就吵着要回去。客厅里放着一张小床,父亲白天不是躺在小床上睡觉,就是坐在小床上看电视,还特别喜欢看动画片。

  亏得我们年近八旬的老母亲生活有规律,身体硬朗,吃饭穿衣,把父亲照顾得很好。父亲每日就在家中一百多平米的空间里活动,或坐或卧,走路要人搀扶,笨笨的、傻傻的,思绪混乱、语无伦次,像个听话的孩子一样,憨拙可爱。

  可父亲潜意识里还是有种预感,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罗广一家在上海,父亲心里想着他们,就经常对我和母亲说:“快给罗广打电话,就说我不行了,叫他带张静和罗睿昀来看我。”

  我们只好以罗广工作忙、要出差,过年再来看他等话来搪塞他,父亲很明事理地点头说:“那只好这样了。”

  八月份,我女儿去香港读研了,父亲此时已经没有了时间概念,总是反复念叨:“毛毛有一个星期没来看我了。”

  我们告诉他毛毛在香港,远得很。父亲问她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说要到明年八月,父亲便伤心地说:“那我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2022年11月11日,父亲在家里过83岁生日的时候,和毛毛、罗睿昀视频通话,通完话他哽咽着哭了,泪流满面说:“我见不到我的孙子、孙女了。”

  我们都安慰他,说:“不会的!您老长命百岁,还能看到孙子、孙女结婚成家呢。”

  其实我们都明白父亲年迈病弱,已如风中的残烛,时日无多,只是不知道生死诀别会来得如此之快!父亲过完生日还不到一个月,疫情防控突然放开了,新冠病毒如海啸般席卷了全国,绝大部分人都阳了。

  12月18号早晨,我们家老母亲最先发烧,她烧了一天,卧床休息,好了,接着是妹子和我,最后是吴智妹。我们都发了两三天烧,浑身酸痛,吃了几粒退烧药,都好了。

  父亲开始没啥反应,直到22号才有点低烧。我们还心存侥幸,认为父亲感染的病毒不多,他应该是挺过来了。

  哪知他低烧一直不退,吃退烧药也不管用,精神也很差,不言不语,也不想吃饭,虚弱得连痰都吐不出来了。但神智还很清楚,他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母亲,母亲摩挲着他的脸颊问:“认得我是谁吧?”

  父亲低低地说:“认得,你是王凤兰。”

  母亲又问:“那你又是谁呢?”

  父亲眨眨眼睛说:“我是罗朝美。”

  到了26号下午,父亲开始拒绝进食,呼吸加快,急促喘气。我们一看不对劲,当晚就把他送进了医院。

  医院里人满为患,在急诊做完CT,父亲被安置在走廊里,我在医院里陪他。

  晚上,父亲“啊、啊、啊”地发出短促而尖厉的喊叫,他难受,又有着强烈的求生欲望,所以他行将枯竭的生命发出了一声声不屈的呐喊!

  父亲嗓子里有很多痰,可他又无力吐出来,堵在喉咙里咕哝咕哝响,我只得央求夜班护士用吸痰器给他吸痰,吸了几次。

  翌日早晨,医生看了父亲的CT影像,直接下了病危通知书。我打电话给罗广,他当即坐高铁赶往合肥。

  白天,我、母亲、妹子都在病床旁守着父亲。护士拉来了呼吸机,给父亲罩上氧气面罩,父亲的呼吸登时变得像扯风箱一样粗重起来,我不忍见他难受,就让护士撤掉呼吸机,仍用吸氧管。

  护士说:“你以为撤掉老人家就好受了?他现在是肺快不能工作了,就像有人掐住他的脖子一样快要窒息了。”

  等护士走了,母亲还是摘下了父亲脸上的氧气面罩,换上管子吸氧,给他喂水和牛奶。

  下午,罗广到了。父亲见到罗广两眼放光,十分兴奋,可怜他已经说不出来话来了,只是不住地抚摸着罗广的脸,喉咙里发出嘶哑混浊的声音,眼角流出了两滴泪水。

  我们两兄弟来到医生办公室询问情况。医生打开父亲的CT影像给我们看,眉头紧皱着说:“你家老父亲现在两片肺叶全白了!这种大白肺放到青壮年身上也是危重病人,何况他已是八十高龄。你家父亲患间质性肺病二十多年了,他的肺早已千孔百疮,如今新冠病毒又猛踹了一脚,完了,没救了,你们准备后事吧。”

  兄弟俩不甘心,央求医生想办法。医生说:“唯一的办法是器官移植,换肺。别说现在没有肺源,就是有肺源,我也不能保证你们八十多岁的老父亲还能活着下手术台。”

  罗广恳求说:“医生,请你想尽一切办法延长我父亲的生命。”

  医生说:“那就进ICU(重症监护室)插管吧。不过现在ICU没有床位,你们得等。”

  罗广说:“我们等。”

  医生又说:“我首先申明,进ICU的病人都是九死一生。插管后开ECMO(人工肺)费用是很昂贵的,一天上万元,还不能报销,而且机器一撤,病人还得走。”

  罗广说:“没关系。”

  医生给开了抗新冠的新药阿兹夫定,父亲无法吞咽,罗广就把药片磨碎了放在水里,用汤匙一勺一勺给他喂了下去。

  当天晚上,罗广在医院陪父亲。次日一早,医院把父亲从走廊转进了普通病房。我们等了一天,ICU还是没有床位,但父亲眼看着不行了,护士给他吸了几次痰,护士没空的时候,罗广就操作吸痰器,在我和母亲的帮助下,给父亲吸痰,尽量让他好受一点。

  ICU依然没有床位,但我们心里都清楚,父亲是等不到进ICU了!29号下午3点多,父亲的目光直了,他怔怔地盯着母亲,眼珠渐渐地失去了光泽,他的右胳膊微微抬了抬,嘴角掀动了两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母亲伏在父亲身上,失声痛哭。我和罗广哭着跪在地上,对着父亲的遗体“咚咚”磕头,我双泪长流说:“老爷子,咱们父子一场,今日缘尽于此了,你走好!”

  从2022年12月中旬到2023年元月中旬,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仅16所就走了近20位离退休老职工,这里面有父亲的同事、老乡、熟人,父亲与他们一道离世,黄泉路上皆相识,走得也不算孤单了。

  12月31号,父亲火化的那天,我们去合肥殡仪馆送别。殡仪馆人山人海,也不让举行告别仪式,每个逝者只让家属看一眼就拉走了。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说,平时我们一天才烧三四十人,现在一天烧四百多个,实在忙不过来。

  那段阴冷灰暗的日子终于过去了,温暖明媚、鸟语花香的春天如期而至。我常常伫立在和煦的阳光里思念父亲,回忆他抚育我们两兄弟成长的点点滴滴。仰望浩瀚的蓝天,我潸然泪下,心中默念:“我的老父亲,你在天堂那边过得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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