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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芳华】“亲爱的寻常”之萝卜口粮(征文·散文)

2023-04-09 22:37:57 原创 文学评论 手机版


  终于又看到了那鲜活的白萝卜,我的心里有种受到了冲击的窃喜。

  定了定神,我想对它说点什么,终因没准备好要说出的话,只用手摸了摸那真实的萝卜樱子——深绿,冰冰凉凉地保持着适度的水分,最终以一种复杂得难以琢磨的心情,身子一闪就离开了那里。

  我到的地方是农贸市场——各种小商小贩云集的地方。隔三差五我都会去到那里,买些新鲜的蔬菜回来交给做饭的妻子算万事大吉了。那天,她并没安排我要买白萝卜,我却在进菜市场的入口处一眼就望到了它。也不知怎么搞的,我对它的注意力超乎了寻常。

  见我的目光顺利落在了那堆白萝卜上面,那个精明的女商贩赶忙过来,添油加醋地补充一句说,水果萝卜,买嘛!

  什么狗屁水果萝卜哟,妻子根本不相信。有次她也是这么听人鼓捣说的,结果她皮也没削,切成小坨就下锅炖,那家伙穿了一身的“衣”完全吃不成。从那以后,就只在冬季才弄些萝卜来吃。她说冬天霜打过的萝卜甜脆,还不穿“衣”,不削皮就能吃。冬天到了,她总是吩咐我多买些萝卜回来吃,“冬吃萝卜夏吃姜,不找郎中开药方”——这是她父母常说的话,后来落实到了我们那个三口之家。

  回到家,我在与妻子地摆谈中,不可思议地谈起了白萝卜的事。她有些惊奇,这有什么新鲜的,又不是没见过,也不是没吃过……我忽然灵机一动,立即想到了给自己开脱的一个办法,我说好久没吃到过,有点想吃它了。等冬天来了再吃嘛,其它时候都吃不成……她这么淡淡地说。

  看来,她还是要严守冬天才吃萝卜的理念。

  我无话可说。

  

  二

  白萝卜的确是个寻常物,我本不该对它大惊小怪的。尤其像我这种从小就生在农村又长在农村的人,更不应该拿它有什么“非分之想”。否则,这“非”从何而来呢?

  在那个慌不择路、饥不择食的岁月,萝卜几乎家家都有栽种,而且年年如此。大多数时候,人们都拿它当口粮补充到一日三餐的伙食中,为的是填充那饿得呱呱叫的肚子。它命贱的一栽种就能成活,遇到吃不完的时候,又拿到场镇上去换些小钱来补贴家用。

  鉴于它实在是太贱了的缘故,旺季出来时,一整条大街几乎到处都摆的有卖。考虑到它也卖不了几个钱,大人们才懒得出那份力,这等卖萝卜的小事,自然落到了边读书、边干农活的娃娃们身上了。

  我是男孩,又是家里最大的那一个,像背萝卜到街上去卖这种重活儿,我没少做过——算来算去,也只能是我有这个实力吧!有次,我按照头天的设计,事先把萝卜从地里扯来,一个一个削了樱子,又用清水洗白,便装好背篼,第二天天一亮,揉搓着眼睛就出发了。奶奶在后面追着喊,慢点慢点,快来拿几个红苕吃,已经煮好了。我把多余的红苕往裤包里揣去,手上只拿一个边吃边上路。我得赶早,之前太阳出来了、晒得我的额头直冒汗,背上沉重的萝卜仿佛较真似的也敢来欺负我……这苦头我算是早就吃过了,教训不得不吸取。路上还好,清风徐来,我并没感到背上有多沉,很快就来到了码头上。但我的腿肚子在打颤了——很可能是一路急速下坡,让腿肚子受不了。我颤巍巍地来到渡船上,想把背篼的底座放在船舷上,结果放空了,背篼上面的几个萝卜顺势掉落到了船舱里。我的冷汗给吓出来了,旁边的人手疾眼快一下子就帮我稳住了背篼,又有几个好心的人把掉在船舱里的萝卜捡起来,放回到了我背篼里……

  我在街头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放下了背篼,又很快摆开了卖的架势。一个穿着睡衣、提个小篮子的“小”女人凑了过来——那妖娆的样子一看就是个城里货,萝卜多少钱一斤?见我是个孩子,她居高临下地问。

  我说出了在家时,母亲给出的指导价。贰分钱一斤?贰分?两分吧。贵了贵了,她拿起一个萝卜挑剔地说,把樱子扳了,就不新鲜了。一分钱一斤,卖不卖?这也未免太欺负人了吧?我心里想,便懒得理她,也不抬头看她一眼,她悻悻然走了。

  我背来的是一背胭脂萝卜,通体红红的,个头般般儿大,这很可能是她要买的那类货品。她走了好远,也还回头朝我这边望来。只是她口里嘀咕个啥,我没听到。

  临近中午时分,毒辣的太阳犹如一盏瓦数很大的灯泡直射到我的头顶。在那一览无余的地儿上,我浑身像爬了无数根蚯蚓似的不自在。早上来过一次的那个城里女人,第二次挽着篮子又来了。怎么样,小伙子,我给你出的那个价可以卖了不?她用这迂回战术不识时机地又来,让我很是烦心,却拿她毫无办法。同时我也承认,她的话搅起了我心头的涟漪,我都有些坚持不下去了。要不是回去给大人交代不了,我才懒得坚守下去的。一个上午只有两三个人来问过价,却谁都没出手,连一个萝卜也没卖出去呢。只是周围人家卖的都是些耀眼的白萝卜,我这做的算是独门生意了,我的心里有了丝丝安慰。这也可能是她第二次还回来砍价的原因吧!

  也难得往家里背嘛,你看你连一个萝卜也没卖出去……她又在旁边煽风点火地说,如果是我的话,今天萝卜不好卖,价就卖低点。等明天好卖时,价就卖高点,把它补回来。

  也可能就是她最后这句话,使我摇摆的心受了蛊惑,那你买吧!全部卖给你,我没好气地说。

  她如获至宝地过秤,数钱,很快就从我面前消失了。

  那些萝卜,大概我卖了三四毛钱,已记不清了。只是我回家给母亲交钱时,交的大约是七八毛钱吧!反正按两分一斤算,我用自己的私房钱补齐了。

  一连几天,我天天上街,天天都去卖自留地里一下子长大了的萝卜。奶奶说,那么多的萝卜,不赶紧去处理就要空了。人吃不赢,猪也吃不动……天天去卖,一天也没遇到过有价高的时候。不值钱的萝卜,卖得我心痛。但又不得不去卖。

  

  三

  很小的时候,我就有这个印象,父亲每年都要从我们种的萝卜中,挑出两三个个大、壮实的,切下一半来,栽到我们位于山岩下有坟墓的那块自留地里。长久以来,那儿两座坟地的中间有约莫两平方米的空地,由于位置小和土层薄的原因,它只能做些小小的用处,比如排些韭菜头呀,点些大蒜呀,或者栽点小葱呀什么的,但每次我们浇灌那周围的菜地时,都没忘记也要光顾它们一下。

  我记得栽下去的那些作种的萝卜头,大人们就很少管它了。直到它发出来的苗长不动了,老得结出了连串的角儿——角儿又变黄,与周围的野草枯萎成一色时,才把它割回来,捆成把,先架在屋檐上,等来年萝卜籽可以撒播了,就将那些角儿揉碎,连它的皮一起丢进土里。当密密麻麻的萝卜苗长出来时,奶奶便去均匀地移些出来,做成酸菜吃。用嫩苗的萝卜菜做成的酸菜,不但酸而且菜味很浓。现在想来,都还有种可口的味儿在嘴边游荡呢!

  等苗子再长大些时,还要再去匀走些弱苗,这一次匀苗都是为往后长成大萝卜做准备的。我们留的种子都是胭脂萝卜的种,几乎是年年未变的沿袭。大人们迷信说白萝卜爱空,而胭脂萝卜个小,空不出来。

  我是偶然间从奶奶那儿得到了事情真相的。奶奶说,生产队年年都在种白萝卜,如果我们还种它,那不就白到一起去了吗?

  说到生产队种萝卜的事,我又有没忘记掉的记忆。我们生产队地处高山顶上,人们过惯了十年九旱的苦日子。有些年成干旱得厉害,连每年必须要交的公粮任务都完成不了——交了公粮后,生产队的仓库里就所剩无几了,哪还有多少粮食分下户去的呢?每界队长都把防干旱、村民们饿肚子当成了预案加以防范。即便粮食收成再不好,他们每年都会拿出几处好田好地来栽种萝卜。

  白萝卜个大水多,栽种的当然是它。

  其实,每年以生产队的名义种白萝卜,是还有另外一种考量的。为的是让生产队饲养场的那些猪仔们不至饿着肚子,过年杀猪分肉时,家家户户才有更多的猪肉吃。

  那时我们都还小,每当打谷子抱把或是拾麦穗路过饲养场时,听到猪们在唱山歌,便从周围地里扯来甜菜或者萝卜菜去喂它们,歌声即刻停止了。饲养场周围大片的土地上,都栽种了绿茵茵的甜菜和萝卜菜,有时就想着猪吃得还好呢,饿了还有甜菜吃。而我们呢,饿了连甜菜都还吃不上。于是便对那里的甜菜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喜欢。

  

  四

  主粮不够吃的人户,是拿萝卜当主粮来吃的,比如我们家就是。在生产队像我们这种人家,相信也不在少数。

  尽管白萝卜的白与大米的白,可以简单地混为一谈,但在多数情况下,它还是瞒不过我们的眼睛。有时也管它呢,两者加在一起,只要有盐有味,也能缓解一下我们的馋嘴,我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地吃了,计较也没用。有时,母亲见安排我们做的活儿不见动静,就忙软下来改口说,你们去忙去做嘛,晚上我给你们煮萝卜颗子饭吃……有时这样的话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有时又好像没多大的作用。

  但不管怎么说,那用一小截大肠切细了来化油、加了白萝卜颗子和大米煮的油盐饭,还是令我们神往的。首先它不可能不用筷子、只用嘴来喝吃吧,至少它的干稀程度是有保障的;其次它里面的油和盐无疑是增加了那饭的味道。望着那亮晶晶、可以用筷子挑来吃的干稀饭,我们谁都会多吃几碗的。在冬季的冰雪天气里,是可以减少起夜次数的。

  除此之外,萝卜在我们家里还有如下的一些变花样的做法和吃法,如做成萝卜茄子炖肉,鲜活萝卜熬骨头,擦萝卜丝凉拌,还有切成萝卜丝加蒜苗炒等等。说对它再吃都不腻味,那应该是归功于这些变幻着的花样吃法吧,是它好心地分散了我们的注意力。

  如此重要的萝卜,却在某年因我的一个小小失误,让全家人不饿肚子的希望落了空。也就是在那一年,我们那儿出现了少有的干旱,生产队长才倚重于了那几田几地长势喜人的萝卜。只要利用好它,不至让家家户户挨肚子饿是有希望的。

  我们家分的萝卜自打田间地头背回来后,母亲一开始有过念想,也想拿去卖些钱。又一想,分的粮食本来就少了,萝卜已经成了救命粮,连想背些给外地工作的父亲去吃,最后也放弃了。

  母亲就把储存萝卜的任务交给了我。以前我也做过窖藏萝卜的事,萝卜尽管也长了些白白的小胡须,但那一点也不碍事。从地底下全部弄出来的萝卜,一个也没空,与旺季时收获的萝卜不分彼此。

  那年窖在地底下去的萝卜,却出现了严重的意外。它们空了,而且空得一个不剩。空了的萝卜一切开,如海绵样的发泡……喂猪都嫌弃。

  看我自责的样儿,奶奶说,没什么丧气的,把原因找出来,明年只要不再犯就好了。今年大不了啊,我少吃几口不就节约出来了吗?

  我说奶奶,你说得轻松,光靠少吃几口就行了?那是我们家一年的口粮啊!

  那一年接下来的日子,没有萝卜相伴的稀饭且稀且少,管不了多久肚子就开始闹革命了。却谁都没人责怪过我,大家只在心中默默地承受着。

  我在那种状况下,通过反复察看地形与用心总结,得出来的结论是,都是自己的粗心大意所致,让地面上的冷空气有机可乘了一回。

  在心里,我暗暗发誓,明年一定不会了,定叫它再也空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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