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芳华】男大寻婚 (小小说)

“你咋就不着个急呢，不说剜到筐里就是菜，可也不能挑花了眼，男大当婚，都耽误我抱孙子啦！”

　　 好不容易休了一天，可老妈一大早又念上“三七儿”了，今儿下黑你张姨约你去相亲，她陪着女方去。那姑娘叫什么华，说是文文静静的，老好了。快上秋林买个像样的帽子，把你那两绺卷卷毛掖进去！

　　从家去秋林公司，得坐七八站的公交车。小常上车一看还有空座，就坐下了。没想到下一站却呼啦啦挤上一群人，说是前车抛锚了。

　　“你，买票！那个穿花衣服的，买票！戴前进帽的，说你呢！你以为压低了帽檐儿，就看不着你啦，买票！

　　还有蓝纱巾的那个……”

　　好厉害的售票员，火眼金睛，就跟在水果摊儿挑香瓜似的，挨着个儿扒拉着刚上车的乘客。

　　“哎，哎，哎……那个老太太，你耳聋啊，不知道买票啊？”售票员的大叫声还没落地，汽车猛地一个急刹车，站着的人呼地一下都涌向了前面，要不是有人多倚着，老太太肯定趴地上了。

　　“耳朵聋手也聋啊，不好好把住了，摔坏了谁负责，你以为这是你家炕头啊！”

　　“姑娘，可不兴这么说话，积点口德吧！”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先生插上一句话，没想到又捅了马蜂窝，

　　“一脚没踩住，谁冒出来啦？你说谁缺德！”要不是乘客太多，说不定她能挤到老先生跟前揪脖领子。

　　“大娘，往我这边挤一挤，坐我这儿！”小常站起身一边喊着，一边朝售票员开了口，

　　“售票员小姐，人家也没说你缺德呀！至于这么激头掰脸吗，没看她上了年纪吗？”

　　“你谁呀！关你什么事儿，收不上票钱，你给我开支啊！”售票员这一吼一转头，小常看清了，她右眉梢儿有一个红小豆大的痦子，脸面也似曾相识，咦，这不是朝鲜电影《鲜花盛开的村庄》里的“六百工分”吗？只不过电影里的那个是笑眯眯的，可眼前这个，却凶得像母夜叉，就回了她一句：“你开不开支我管不着，可你吼谁也不能吼老人，要是你自己的妈，也这么吼？”

　　“她指定没妈，有妈还能这么没教养？！”那位被她怼过的老先生又冒出来一句。

　　汽车“呲地”一声刹车进站了，老太太从后门哆哆嗦嗦下了车，一下脚踏板儿立马来了“能耐”，指划着车窗上的售票员， “你就缺德吧，让你这辈子找不到婆家，臭家里！”

　　日落高楼顶，捯饬得俐俐整整的小常，按照老妈给的见面地点，往教化广场的一间咖啡馆去了。刚在哈工大下了车，过西大直街的时候，看到一个五六十岁的妇女，坐在道牙子上朝他招手。

　　“小伙子，能帮帮忙吗？”看着小常向她走过来，老妇说，

　　“我想过马路，踩空了从道牙子上出溜下来，把脚脖子崴了，站不起来了。”

　　“大妈，我给你看看。”小常的叔叔就是前面西大桥骨伤科医院的大夫，总听他说那些整骨的病例，熏得也有点儿半仙得体了。

　　“哎呀，这都肿起来了，得用冰敷啊！”说着紧跑几步，掏钱从路边摊儿上买了五根冰棍儿，用塑料袋装着，系上了老妇的脚脖子。边敷边说，“大妈，我这就打一个的，送你去骨伤科医院看看，别耽误了。”

　　 医生处理完了，老妇感动不已，“我闺女要是能找一个像你这样的对象就好啦！”出租车上，她又喋喋不休地说着，

　　 “本来今天晚上，她就是去相亲的，我呢，也想踅摸那个地方偷着看一眼，可谁知道……”

　　 老妇一提这个茬儿，小常一激灵才想起来，今晚出来要干啥。一看手表，完了，比约定的时间都过一个点儿了，黄花菜凉了！

　　 搀着一步一瘸的老妇，出了一身大汗，才上到了她家的五楼门口。听着楼梯间有人上楼，还有两个女人的说话声正越来越近，

　　“张婶儿，哪有这样的男人，第一次见面就不守时，把咱俩晾那儿没影儿了，肯定不靠谱！”，又一个接着说，“美华，别急呀，兴许他临时有啥事儿给耽搁了！”

　　没想到，正绕着钥匙开防盗门的老妇却喊起来， “美华，她张婶儿，你们回来了，相中了吗？那小伙子咋样啊？”

　　 说着话的功夫，两个女人上了五楼最后的几节楼梯磴。声控灯猛一亮，小常却被晃花了眼，

　　 啊！这不是那个，那个红小豆痦子，那个“六百工分”吗？……

　　 

　　     (2023年4月于纽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