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山路（散文）

我出生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小的时候，常跟随父亲一起到山上砍柴、摘野菜、捡核桃、掐苜蓿等，熟悉那里的山，那里的土，更熟悉那凹凸不平，崎岖蜿蜒的山间土路。回想起那些山路，感觉是那么亲，那么的近，像陈年的老酒，久久让人难以忘怀，回味无穷。

　　两当县城关村老湾梁至河子沟这一段普通的山路，给我留下了深刻美好的记忆。这条山路我们不知走过了多少回，它是我们上山砍柴，下山背柴经常走得山路，也是老湾梁老百姓进城赶集，孩子们进城上学最方便、最快捷的山路。这条山路蜿蜒大概有两里多路，从老湾梁316国道边一直延伸到河子沟底山脚下，中间半山腰顺着山势绕过一座大山梁，山路多以慢上坡为主，时而陡一点，时而平缓一点，并不是很宽，差不多只容一辆架子车通过，山路大部分路段是一边杂草丛生的山崖，另一边是荆棘密布的灌木丛。

　　那个时候，为了赶时间，我们经常天不亮，就带着干粮，推着架子车，一家老小，从城里出发，顺着河子沟大路，一直走到河子沟深处山脚下，然后顺着这条山路上山。这条山路平时只听到路两边的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或偶尔听到316国道汽车呼啸的声音，给这条山路增添了几分生机。

　　走在这条山路上，经常会碰见从316国道下山赶集的老湾梁农户，他们三三两两，一前一后，欢声笑语，很远就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他们有的牵着牛，有的拉着装满粮食袋子的架子车，有的背着背篼，提着笼子，有的老年人，叼着旱烟，边走边聊天，有的年轻人有说有笑，嬉嬉闹闹，孩子们走在大人前面，又蹦又跳，他们把进城赶集像过节一样，穿上了平时舍不得穿的衣服。

　　他们往山下走，我们往山上走，经常在山路上相遇，他们很好客，老远就跟父亲打招呼，见面问问我们从哪儿来，去哪儿，父亲也会问问他们家里几口人呀，生活怎么样，进城都去干啥呀等等,一来二去，有的农户逐渐熟悉起来，父亲也邀请他们进城来家里做客，以至于好多年，我们家经常有农户来往。

　　在接近傍晚的时候,我们把砍了一天的柴火,顺着这条山路,一捆一捆背下山去,装在架子车上。在背柴火下山的过程中,我们也能碰见赶集回家的人们,他们在集市上采购的东西，装在背篓或袋子里满满当当的,在山路上慢慢的走着,父亲总会问他们背的什么呀,他们会说,背的是茶叶、盐、火柴等生活用品，他们有的手里还拎着瓶子，告诉我们是煤油，晚上点灯用的。他们并不是天天赶集，而是很长时间才赶一次集，买够一段时间家里所有的生活用品。有时遇见在城里磨面回来的夫妻俩，拴着牛拉着架子车在山路上往回走，妻子在前面使劲拽着牛，丈夫后面埋头掌控着架子车把，一步步吃力的顺着山路慢慢的走着，架子车时不时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我感觉他们磨一次面真的不容易呀，这一抹景象深深印刻在我的脑海里。有时在周末也会碰到三五成群的学生背着书包顺着山路往回走，每当这个时候，父亲总会对我说，你看这些孩子上学多不容易啊，要走这么远的山路。

　　我们这样上山砍柴的经历一直延续了好多年，直到八十年代中期，父亲年龄也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我也上了高中，学习更忙碌了，我们家再也没有在山上砍过柴，也再没有走过这条山路。

　　现如今，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逐渐步入了中年，父亲也去世好几年了，我不时会想起跟随父亲走过的这条山路。就在一次春节假期，我寻觅曾经带给我无数回忆山路，时隔境迁，当我走进河子沟时，河子沟变了，以前崎岖难走的土路，变成了宽阔的水泥硬化路面，农户住的房子由原来的土坯房，变成了崭新的砖瓦房，村庄面貌焕然一新。

　　顺着儿时的记忆，我们来到河子沟深处山脚下，这里的环境完全改变了，树更多了，林更密了，再也看不到原来的样子了，但依然能听到鸟儿清脆的叫声，还时不时听到远处316国道汽车的汽笛声。

　　我踏着这熟悉的山路往山上走，可是感觉这条山路已经很荒凉，似乎已经不再是一条路了，我继续踏着杂草往前走，可是走着走着眼前就没有路了，这条曾经的山路已被厚厚的灌木丛所覆盖，到处都是杂草丛生，难以通行，我只好失望而归，我很想再走走这条山路，一直走到山顶老湾梁316国道上，寻找儿时的影子，寻觅父亲的足迹，但我已经看不到这条山路了。

　　走到回家的路上，我深深陷入沉思，为什么这条山路会消失，它曾经可是老湾梁老百姓进城的主要通道，也是老湾梁孩子进城求学的便捷之道，最后我终于想明白了。

　　改革开放这么多年,农村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但基础条件改善了,村容村貌改变了，更重要的是农民的生活富裕了，如今在乡村随处可见农户开农运车，骑摩托车或电动车的身影，甚至还有开起了小轿车。骑摩托车或开农运车直接就可以从316国道进城了，316国道来往的班车也很多，随时可以坐班车进城，很方便、很快捷，他们再也不用走这条山路了。

　　孩子们上学也不用走这条山路了，如今很多乡村学校教学条件得到了极大改善，孩子们可以在乡村学校就读，接受到良好的教育。有些上初中或高中的学生，父母在城里租住房屋，照顾孩子上学，平时就在城里打打零工，农忙的时候才回家，这样随时可以进城，这条山路慢慢的无人走了。

　　尽管这条山路消失了，或许已被人们所遗忘，以至于我现在根本找不到它的影子，但它却深深留在我的记忆深处，让我记住了那些真诚憨厚的脸，那些朴实可爱的脸，更让我难以忘怀的是那段承载美好记忆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