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听父亲讲过一个故事。说的是从前常熟的一个县令,从为百姓着想起见,他每年都要向上一级的州官报告灾荒,以减轻当地百姓的税费负担。州官觉得不可思议,便半开玩笑地给他出了一副对联:“常熟县,常熟县,年年报荒何为常熟?”可这个县令,冥思苦想地折腾了半天,也没能对答出来,便闷闷不乐地返了回去。回家以后,他越想越觉得不是个滋味,于是就服毒自杀了。当地百姓为纪念这个为民请命的县令,在交通要道给他塑造了一尊烧制的泥像。泥像一边写的是州官考问他的对联。几年时间过去了,都没人能对出下联。结果,有一天警局的一个警官路过此处,看了对联后,脱口对出了下联:“平安县,平安县,夜夜打更何为平安”?或许是感动了泥塑的县令,他竟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心想,这么简单的问题,我怎么就回答不出来呢?笑着笑着,他的脸就笑开了花。
由对联中的“打更”一词,我就想到了祖父看家护院的生活日常。祖父是一个很会过日子的人,家里有二三十亩土地,有一头毛驴,还有一处手工制作草纸的作坊,生活上基本算是一个小康之家。防贼防盗的事,便一时一刻也不敢放松。
祖父在院子的东南角,建造了一个两层的土炮楼。每逢到了晚上,祖父就会抱着土炮,在楼上值夜。困了,在上面不停地走动。实在困得不行,就换其他人接着值守。
那是一个兵荒马乱、盗贼横行的年代。尽管夜夜打更,祖父还是被“马子”(强盗)绑架了两次。因马子勒索钱财的胃口太大,为把人解救出来,每次被绑架,都要花光家里的积蓄,将亲朋四邻的钱借了个遍。有时凑不够数,还要把部分土地典当出去,等猴年马月手里有了钱,再重新赎回。
大集体时代,几乎每一个田块,都搭建一个草棚子。这些草棚子是留给看湖(看庄稼)人居住的。到了收获季节,要增加看管人员,草棚子不够用,人们就睡在地头、路边上。父亲胆子大,“乱岗子”地里的庄稼,即使增加看管的工分报酬,晚上也没人愿意去。父亲就自告奋勇地居住在乱岗子地里。他说,哪有什么鬼不鬼的,都是吓唬人的。农忙季节,哥哥睡在大田的路边上看庄稼。有一次,他坐在地上睡着了。当他突然醒来时,却发现一个像是要偷庄稼的大汉,手里正举着铁锨,做出要向他打来的架势。哥哥断喝一声:“你想干什么?”那人乖乖地放下铁锨,无奈地说:“我是和你开玩笑的,不要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我。”说完,就灰溜溜地离开了。
贫穷出盗贼。大概是一九七五年前后,我去集市上卖了一只鸡,和一篮子鸡蛋,正准备买一些东西回家时,却发现身上的十几元钱没有了。刚才还在身上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不用说,那肯定是被小偷偷走的。我急得想哭,可哭又有什么用?只好默默地忍受。回家后,因不敢对家人说,我就坐在草包机子前拼命地打草包,试图通过多打几只草包,把损失的钱补回来。见此情景,母亲心疼地说:“钱丢了,可以再赚。为了那十几块钱累伤了身子,就不上算了。”
那时候,盛行一句俗语,叫做“出来进去一把锁”。外出了,房门和院门是不可以不锁的。三婶去生产队干活时,院门是锁着的。可她收工回家时,却发现院子里厚厚的一叠煎饼不见了。那可是一叠早晨才烙好的新煎饼啊,她心疼的不行。那有什么法子呢?院墙矮了,小偷能爬进院子来,以后不把东西放在院子里就是了。
近房的二哥住在我家对门。有一天夜里,人们被一阵吵闹声惊醒,原来是他家里发现了小偷。三更天的光景,二哥热的睡不着觉,就敞开房门,光着身子坐在床上的蚊帐里。突然间,屋里轻手轻脚地来了一个小贼。小贼见屋里没什么动静,抓住床前的一个平板车轱辘,扛在肩上就拼命地往外跑。说时迟,那时快,二哥跳下床来,跟着就追。他使劲地追啊,追,一直追了近三百米远的路程,才捡回来小偷扔下的东西。当他扛着车轱辘,回到他家门前的路边时,仅向众人打了一个招呼,就气喘吁吁地往家里跑。我觉得奇怪,就问路边上看二行的人:“怎么没说话就走了呢?这人可真是的。”站在我旁边的女人说:“你傻啊你?他没穿衣服,光着屁股呢!”
刚上班的时候,我通过关系,买了一辆永久牌的自行车。永久自行车属于名牌,烤漆讲究,豪华大气,结实耐用。骑行在众人面前,显得气派,不啻于现在的人开了一辆奔驰或宝马。可美中不足的是,自行车的铃铛上盖可以轻松地拧掉。正因了这一缺陷,车铃铛上盖就经常被人盗取。我车铃铛上盖,被人盗取后,就买了一个新的装上。可过了一些时日,又被盗走了。崭新的车子,铃铛成了摆设,真晦气。于是我横下一条心,在没人注意的角落,拧下了别人车子上的铃铛上盖,随手装到自己的车子上——有生以来,我做了一次贼!
好多年过去了,永久自行车,几近变成了一堆废铁。我把这堆废铁卖给了废品收购站,唯独那只锈迹斑斑的铃铛盖,被收藏在了我的百宝箱里。没事的时候,就把铃铛盖拿出来给子女们看。同时认真地教育他们,“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时代发展的真快,普通钢铁制作的自行车圈,早已被铝合金所代替。像以前质量上乘的永久自行车,骑行不了几年,车圈就会生锈。至于车把、条幅、车架等也随之生锈。而铝合金构造的自行车,骑到散架也不会生锈。如果把现在的自行车起名叫永久自行车的话,那才叫真正的“永久”。
小康生活来临了,自行车完成了它作为交通工具的使命。市面上虽然仍有人骑自行车,那只是作为健身消遣而已。并且,车上的铃铛盖,人们徒手是很难卸的下来的,车锁也是个摆设。那得是多么无聊的人,才会盗窃人家的自行车呢?相比以前,自行车便宜成了白菜价,为偷自行车落个骂名不值。
我在城里生活了十几年,退休后又在乡下生活了三年,骑自行车休闲娱乐的时候,把车子随手一放,从来就没有锁过。记得前年,和大前年,我两次把崭新的自行车丢在了市民广场,两天以后才想起来去找,结果那车子仍懒洋洋地停靠在郁郁葱葱的树林子里。
以前乡下人最常说的一句话是,“抓不净的虱子,逮不尽的贼”。健康意识、卫生意识已深入人心,再见不到人们身上长虱子了。如今年龄小的后生,对什么叫虱子,虱子长得什么样?根本就不知道。法制普及化,管理科学化,小偷小摸失去了生存空间。监控设备、大数据比对,及支付手段的革新,人们出行基本上不用现金,想偷钱,小蟊贼如何下得了手?再从田间庄稼看管上来说,田边地头的一个个草棚子早没了踪影,更没有人低三下四地捡拾或偷盗庄稼。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邻里之间的关系更加和谐。短暂离家,装钥匙觉得累赘,锁门后就把钥匙放在目之所及的地方。出远门,十天半月回不来,就把钥匙交给邻居保管。
天下无贼,路不拾遗。邻里亲,一家亲。也只有在这个全民乐享幸福生活的新时代里,才能真真切切地成为现实。
天下无贼(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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