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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味(散文)

2023-01-15 13:58:07 原创 文学评论 手机版
小的时候,一进入腊月,我就时不时的问父亲,还有多长时间过年呀?父亲堆着笑,快了快了!腊月二十三这天,父亲扭着我的小耳朵,耍着怪态逗我,今天是小年,还有一个礼拜就过大年喽!我似懂非懂地笑着,肚里的馋虫耍着欢儿地窜到嗓子眼,向外淌着哈喇子。

  晚上,父亲和母亲坐在灯下,开始清点过年花销剩下的钱票。白天买大米白面豆油香油猪肉花了多少钱,买棉布新衣裳新袜子年画鞭炮糖果花了多少钱,还剩多少钱和票。这时我会坐在一旁,插上一句稚嫩的话,还有压岁钱呢!

  父母听见话音,扭过头冲我一笑。父亲呵呵道,放心!早准备好了,都是嘎嘎的新票呢!

  年前的日子,母亲最忙碌,洗刷锅碗盆瓢,收拾冬藏土豆白菜,擦玻璃,扫灰尘,屋里屋外,棚顶地上,犄角旮旯。我跟着母亲贴年画,有《吉庆有余》《鲤鱼门》《智取威虎山》《红灯记》《革命圣地延安》《毛主席走遍祖国大地》《红色娘子军》等。母亲不识几个字,却非常喜欢字画。每逢过年,我家房间的门楣上,总要换上母亲新买的镶着玻璃木框的字画,有《富贵有余》《花好月圆》《南京长江大桥》《颐和园万寿山》等。

  每回去供销社买年画,我都要跟在母亲身后,因为我打小就发现母亲有个习惯,每当她买完想要买的字画,都会心满意足地看着我,然后问,儿子,你看看还要买啥?这时候我暗中窃喜,狮子大开口道,买小人书,买鞭炮!母亲虽舍不得,但想到一年就这么一次,何必不让孩子高兴?于是我在过去一年里央求母亲多次而无果的、积攒在心头整整一年的渴望在此时得到最大的满足。多年以后我才明白,母亲劳累一生,为的就是让孩子们高兴啊!只是那时候日子过得太苦了。

  我的父亲又何止不是呢?我跟父亲去买年货,买完糖果,父亲会旋即把糖块塞给我,然后我便把糖块含到嘴里,甜甜的。这是我平常很少享受到的。还有香肠、猪头肉……买年货那些日子,父亲总是让我先尝为快!想想那时艰苦清贫的年月,谁家的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吃得好穿得好呢?

  母亲给姐姐买回来新衣裳新头绫,给哥哥和我做新衣服新鞋。上小学一年级那年过年,母亲从区百货商店给我买回一件过年穿的新衣服,她让我试穿觉得合适后,就把衣服放在炕琴柜子里,说等到过年时再穿。年前十多天,我天天打开炕琴柜子,端详着抚摸着我那件新衣服,心里流淌着纯真的幸福和喜悦。这是我平生第一件新衣服,是母亲为我选的我最喜欢的款式:草绿色,褐色趟绒面锁边,三紧袖口,夹克式外套上衣。

  腊月二十九,母亲开始和面蒸馒头蒸豆包,里外忙活。蒸锅的热气噗呲噗呲,一会儿一锅馒头,一会儿一锅豆包。那心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随着母亲蒸锅的热气,扶摇直上,缭绕在我们家的院里,屋檐上,荡漾成连绵起伏的烟火气。母亲是满族人,家里过年的礼数均按照满族风俗习惯。母亲供奉祖上,盘上摆着红点的馒头,还有各种水果吃食。母亲双手合十祭拜先人,然后我们姐弟依次行拜。母亲告诫我们,过年了,饭前要祭祖,平时说话做事要谨慎,不许哭闹说脏话,不许摔坏碗碟……

  父亲则坐在炕桌边,教我写对联。我的字迹歪歪扭扭,但我越看越好看。一开始我在书上或其他地方找对联词儿,后来我自己编。再后来,我家的对联词儿我编,字我写。现在生活好起来了,不再写对联,都去街上买。我想,买对联总没有写对联的年味儿浓。

  年三十上午,父亲、哥哥和我早早起床,开始贴对联,贴春条。母亲和姐姐张罗着年夜饭。我把整挂的鞭炮拆零散,然后在院子里一个一个地燃放。鞭炮砰一声啪一声,家里的年味渐渐浓了起来。姐姐欻个空闲,来到院子里凑热闹,有时鞭炮点了几次也没响,她却捂着耳朵跑出好远,看着姐姐胆小鬼的样儿,我不禁呵呵笑起来。姐姐觉得我放鞭蛮有趣的,我倒觉得看我放鞭的姐姐蛮有趣的,这大概就是姐弟情渲染的欢乐的年味吧!

  母亲和姐姐开始调理炸货配料,不大工夫,厨房门推开了,一缕缕炸香味缭绕在院子里。我边放鞭炮,边感受着浓浓的油香。年,盼望的年,真的来了。

  母亲备料,姐姐守着油锅,油条、丸子、春卷、虾片、炸鱼……一盘盘、一盆盆的,堆成了小山儿。我和哥哥嘴馋,一会儿来口丸子,一会儿来口虾片。姐姐佯装不悦,开口道:去去,一边儿吃去,碍事!姐姐越是这样说,我们吃的越欢。我们清楚,姐姐是欢迎她的弟弟们享受她和母亲的劳动成果的。我们边吃边调侃,炸的真好吃,好吃!姐姐听了,抿嘴笑了,母亲也笑了。过年了,院子里不时传出欢快的笑声。

  年夜饭,母亲是绝对是主勺。后来姐姐上中学了,她接替了母亲,母亲成了助手。我们家的年夜饭大多是在年三十的下午三四点钟开饭,菜系主要有炖鱼,肉炒木耳尖椒,肉炒蒜苔,肉炒黄花菜,肉炖白菜,再加一些炸花生米、炸丸子、炸虾片等。如果赶上父亲年前在公社屠宰场“抢”到猪下水,那年夜饭餐桌上的菜肴会有更多的花样。那时候生活物资匮乏,过年能吃上这些菜就已心满意足了。

  吃年夜饭前,我和哥哥在院里燃放一整挂的鞭炮,噼里啪啦咚———寓意蹦跑邪气恶气,来年家里迎来好的运气。放完鞭炮,一家人说笑着进屋吃年夜饭。围着炕桌,父亲和母亲靠炕头一边坐,父亲坐里边,母亲挨着炕沿坐外边;姐姐和哥哥坐母亲和父亲的对面,我坐在炕桌里边的堵头。一旦盛饭添菜,都由坐在炕沿边的姐姐来给大家服务,有时母亲也下地帮着端这端那。姐姐比我和哥哥长几岁,她对家里的贡献比我们多得多。姐姐中学毕业下乡插队,每年春节她都回来过年,帮父母操持家务,置办年货和做饭菜。姐姐心灵手巧,每年从生产队回来,都能带回她钩织的桌布、门帘、窗花等,母亲见了喜欢得不得了,高兴道:比百货商店卖的还好看。我和哥哥也能得到姐姐编织的毛线坎肩、脖领、手套。姐姐和母亲一样,处处事事挂念着我们兄弟俩。

  年夜饭餐桌上,父亲照例要烫一壶老酒,絮叨絮叨一些乐呵事儿。他年终荣获单位先进工作者,得奖金十大元。年前单位象棋比赛,他获得个纪念奖,得到扑克牌一副。呵呵,都是让人乐呵的喜事。父亲说他退休后回趟山东老家,看看老宅,看看那片土地……可是,父亲直至离开我们,也未曾踏上那片他魂牵梦绕的沃土。父亲13岁离开老家,闯关东到沈阳,后来参军打仗,后来退伍工作。1965年春节他曾领着母亲和我们回老家一趟,往后就再也没回去过。他想念那片沃土,想念眷恋那片从小生长的地方。2013年春天,我回到胶东半岛,我的祖籍黄县(龙口市)。我在祖宅院子里带回一捧泥土,供奉在父亲墓前,了却了他老人家几十年的乡土夙愿。

  年三十晚上,最辛苦的是母亲。吃完年夜饭,她就开始张罗和馅包饺子。一切准备妥当,大概也到了晚上七点多钟。姐姐擀饺子皮,父亲母亲包饺子。姐姐擀饺子皮利落,同时能供上七八个人包饺子。姐姐累了,父亲就接替姐姐擀饺子皮。

  夜色中,我们家的院里早已亮起了大红灯笼,整个院子光彩照人。我和哥哥出出进进,一会儿拿鞭炮,一会儿进屋暖和暖和冻僵的手或脚,一会儿跑到小学校的操场,那里正敲锣打鼓扭着大秧歌。有时,我会和邻居的小伙伴们挑着灯笼挨家挨户的串门。那时最大的乐趣,就是哪黑,提着灯笼就往哪走,内心只有个淳朴的想法,黑并不可怕,我们有灯笼,灯笼可以让黑暗变成明亮。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童趣该多么的可爱啊!

  年三十晚上,邻居叔叔阿姨们会聚在一起,在炕上打扑克玩麻将,或唠家常。我们一群小孩子在地上东一趟、西一趟地来回跑,弄得屋里院里胡同里一片欢笑声。我父母很少跟邻居打牌玩麻将。我们哥俩成家后,母亲才开始在三十晚上跟儿孙们打打扑克玩玩麻将。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家家有了黑白电视机,三十晚上看春晚成了重头戏。不过半夜12点前穿新衣穿新袜子,去院里放鞭炮接神,仍然是雷打不动的最重要最郑重的过年仪式。

  家家户户的大人小孩走出房门,燃放烟花爆竹,整个天空,震聋发聩,色彩斑斓,缤纷灿烂。父亲买的各式各样的魔术弹、穿天猴、烟花爆竹在夜色中大放异彩。

  从外边接神回来,满身寒气,满身烟香。这时候,母亲和姐姐已经把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了炕桌。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着饺子,喜迎新春的到来。初一早上,母亲早早起床煮好饺子,然后叫醒我们起来吃饺子。有时父亲三十晚上值班,我就在初一的早上,把饺子送到父亲的值班岗位。父亲品尝着母亲包的饺子,深感家庭的幸福,他会冲我不住地点头微笑,这饺子好吃,好吃!他不断念叨着。

  初一早上吃完饺子,各家大人小孩开始相互串门拜年。父亲总是提着一些东西去看望后院的刘大伯。刘大伯老两口无儿无女,刘大伯负责家属院里的水房,年复一年,已经六十有余。我们兄弟俩去给刘大伯刘大娘拜年,去邻居家串门拜年。这时候,也是我们一群孩子最快乐的时候。我们穿着新衣服新袜子新鞋,那是何等的神气!小伙伴们聚在一起,吃着糖块瓜子冻秋梨,说着过年的高兴事,这是新春伊始多么值得喜庆而欢乐的时刻啊!

  过一个年,又长一岁。父亲和母亲经常这样说。几十年过去了,过了几十个年。风风雨雨吹打着岁月,四季轮回不停地向前,向前。年三十儿就像生活的原点,始终如期而至,始终不断叠高。

  而今,生活普遍好起来,然而都说年味淡了。我想,过年,过的是念想,念想更美好的生活,祈祷福寿禧安康。就这个意义讲,年味不仅没淡,而且更浓了。

  

  (2023年1月14日腊月二十三沈北新区,手机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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