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鼠狼给鸡拜年（小说）

一

　　大年三十的晚上，凌晨刚过，大公鸡喔喔就“喔喔喔”地叫起来，这是吉祥的呼喊，他在呼唤幸福的生活，人们都想跟着沾点喜气。当然，要是去年，大公鸡可没有这样受欢迎，因为几天前听说大公鸡的舅舅当了森林王国的大官。所谓一人当官，鸡犬升天嘛。因此，动物们也跟着“喔喔”地叫起来，有的学得不像，如杀猎一样惨叫；有的学得像模像样……这里要数大公鸭最卖力，他们毕竟是近邻嘛，学得像一点是应该的。叫得最难听的当属黄鼠狼，他的叫声如别人捏着他的喉咙向他要钱一般难受。

　　这一晚，喔喔叫累了，天快亮时，躺下休息了。如今他已是大龄剩鸡，晚上睡觉时还没个母鸡暖被窝，真叫一个孤单。这一切都源于一个“穷”字，他打算了此残生，打一辈子光棍，不婚不娶，不过你还别说，凡事都有例外。连舅舅是死是活都不清楚，这当官的事更是无从说起。尽管这一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可是舅舅至今没有回来过，他也不敢往高处想。这大过年的，家里啥吃的都没有，连睡的床都是冰冷冰冷的，别人的新年或许是幸福快乐的，他的新年是悲催的。

　　大公鸡并没有外面传的那么高兴，心头偶尔浮现那么点激动，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他的心里一直忐忑着呢，当下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他已经很疲惫了，为了能有美好的明年，他扯着嗓子叫了一晚上，现在只想睡觉。过了一会儿，喔喔咂着嘴流着口水进入了梦乡，梦里他正吃着山珍海味，睡着席梦思大床咧，周围仆人成群……

　　晨光熹微，仿佛一切都很美好。

　　“咚咚”，有人在敲喔喔家的门：“请问喔喔先生在家吗？我来给您拜年啦！”

　　喔喔家徒四壁，与其说那是门，不如说是门框，门中间被虫吃出一个非常大的空洞来，即使是大象哥来了，收收肚子好像也能通过，所以敲门是客人出于对主人的礼貌行为，是受过良好教育的表现。

　　“谁啊？”喔喔梦醒了，竖起了耳朵，眼睛瞪着大大的，心在怦怦直跳。这么早，会是谁呢？

　　“是我，老黄啊！”外面这位客人嬉皮笑脸，带着讨好的口吻说。

　　“哪个老黄？”喔喔追问道。

　　“就是老想吃你的黄鼠狼！”刚一说完，黄鼠狼就后悔了，干嘛吓他呢，这不是“鼠拖秤砣——自塞门路”吗？

　　“停，停——你给我站住，我家不欢迎你，你还欠着我家一笔血债呢。”喔喔想起往事，变得异常激动。

　　

　　二

　　说着说着，一件往事浮现在喔喔眼前。两年前，也是大年初一的早上，一只贼眉鼠眼的家伙包着头巾，手上提溜着一盒美食，说是给喔喔一家人拜年。不经意间，那家伙的头巾掉了下来，大家发现原来是黄鼠狼，都吓出了一身冷汗，都提防着他，拿着武器准备随时和他拼命。可是禁不住美食的诱惑，黄鼠狼打开盒子的瞬间，个个都被醉倒了，那香味真是令人垂涎三尺，鼻子里直冒青烟。

　　“吃吧，吃吧。我没有恶意，我现在改邪归正了。瞧，这是上次偷鸡造成的伤害，这条腿已经废了。我想求你们给我介绍到养鸡场当保安。”说着，黄鼠狼抖了抖他的断腿，耷拉着，好像只剩下一点皮，样子确实很惨。

　　喔喔的舅舅一听，是这么回事，自己跟鸡场主人的关系挺好的，是可以介绍一下。再说了，他现在都瘸了一条腿了，也没有能力干坏事了，怕他干嘛？吃！于是全家受之如仪，大快朵颐之后，全都晕倒，悲剧发生了。

　　原来，黄鼠狼的伤是装出来的，那个所谓的美食，其实已经在里面下了一种麻药。现在面对着这么多的鸡直愣愣地躺着，黄鼠狼一时不知道从哪只下嘴才好，这可是一场盛宴啊！几天都吃不完。他脑海中闪现出一个计划，先吃个最肥的（喔喔的妈妈），然后将其它的鸡全都抓到洞里先养着，等饿的时候再享用。这样想着，黄鼠狼先生露出了狡黠的目光，扑哧一口咬下去，一嘴鸡毛，可怜的鸡妈妈脖子断了，鲜血直流，很快就一命呜呼。可怜的鸡妈妈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正当黄鼠狼吃得津津有味，将母鸡的骨头咬得咯咯响的时候，养鸡场的猫发现了异常，跳了进来，朝黄鼠狼的屁股咬了一口，黄鼠狼吓得拔腿就跑。当喔喔醒来后，发现妈妈死了，只剩下半个身子，鸡爸爸因伤心过度变得抑郁了，最后也含恨而死。可怜的舅舅心灰意冷，远走他乡，独闯世界，如今已经过去两年，至今杳无音信。在喔喔看来，舅舅当不当官不要紧，只要能平安归来就好。

　　

　　三

　　“黄鼠狼，你可欠着我家一条鸡命呢？”想着往事，喔喔一股怒火喷涌而出，他声嘶力竭地叫着。

　　“那不是我干的，是我爸。再说我爸去年被一只狗咬死了。”黄鼠狼捏着鼻子怪声怪气地说。

　　“他连老婆都没有，哪来的儿子？你整天在我家门口晃悠，要不是我精明，睡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早就被你吃掉了。”

　　“我爸有个相好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不过，我真的从没上过你家。”

　　“没？那你后腿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

　　“啊……没，没，那是树枝划伤的。”黄鼠狼支支吾吾地说。

　　这让黄鼠狼想起了一件往事。那天，黄鼠狼饿得实在受不了了，就悄悄地潜入喔喔的家，此时喔喔正在午睡呢，为了安全起见，他喜欢在自己的床四周布置机关，黄鼠狼不察，结果一条腿被机关锁住，为了逃命活活扯掉了大腿上一块肉，鲜血顿时汩汩地往外流。真是捉鸡不成，反丢块肉。每当同行笑话他，他都捂着脸躲到一边去，一到下雨天，伤疤处老是感到钻心地疼，大概伤到了骨头吧。所以，从此之后，喔喔睡觉时，黄鼠狼再也不敢有非分之想了。

　　“不过，今天我确实带着诚意来的，听说你舅舅当了大官。我是特意来祝贺的，怎么还敢加害于你呢？为了让你对我彻底放心，这次来之前，我让朋友将我的双手绑了起来，刚才敲门是用脑袋撞的，瞧，我的额头还红着呢。”

　　喔喔将信将疑地起床走到门口警惕地瞅着黄鼠狼，他说的一点没错，不但双手被绑，背上还背着一盒礼物，盒子还没打开，便能闻到香味。童年那一幕仿佛会再次上演，他不禁打了寒颤。

　　“不行，我得将你绑在柱子上，我才吃得安稳。”

　　“行，你怎么样都行，只要你高兴。”

　　喔喔果真将黄鼠狼绑在了柱子上，边吃边哭。

　　“咦，你哭个啥？”黄鼠狼疑惑地问。

　　“我想我妈妈了。”说着，喔喔再也没心情吃了，他用嘴在黄鼠狼身上拼命地啄着，伤口仿佛下雨一般密密麻麻，疼得黄鼠狼嗷嗷直叫，不停地求饶。

　　“你妈妈真不是我杀死的，我确实是我爸爸的儿子。不信你找到那只猫问问，他当年咬掉我爸爸屁股上一块肉，你再瞧瞧我的屁股上，完好无损。”

　　那只猫确实说过，他咬过黄鼠狼的屁股，可是没咬住还是让他跑了。喔喔停了下来，撩开黄鼠狼的裤子，屁股果然完好无损，看来确实误会了他。父亲干的坏事，没有必要让儿子来偿命，冤冤相报何时了？这样想着，喔喔的心就软了下来，俗话说得好，开门不打笑脸人，何况人家是来拜年的。于是他将黄鼠狼松绑了，正儿八经地将他请进了陋室，黄鼠狼滔滔不绝地谈起了新年愿景——怎样利用喔喔舅舅的名气与地位给家乡的经济发展助一助力。这是官话，说得直白点，就是如何为自己捞点利益。喔喔被黄鼠狼的慷慨之言打动了，轻易原谅了黄鼠狼家族对鸡家族犯下的累累罪行。其实喔喔哪知道这么多，他是只老实巴交的公鸡，除了懂点防身术外，其它的事简直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

　　临走时，喔喔送了一枚鸡蛋给黄鼠狼，因为他家实在拿不出别的礼物——就这个还是一只母鸡见他可怜送他当孩子养的，结果孵了好多天都没反应，应该是“黄”了。摇一摇里面哗哗响，早坏掉了，黄鼠狼接过蛋才高兴半秒钟就哭丧着脸揣兜里了。

　　“这就对了嘛，谁说我们是天敌？这样不也成朋友了嘛。”喔喔说着拍了黄鼠狼的肩膀一下，疼得他直龇牙，看样子刚才确定啄得不轻。

　　

　　四

　　第二天，黄鼠狼带着大公鸡喔喔招摇过市，将村子逛了遍。看到这对冤家走到了一起，大家都很困惑，难道喔喔忘记杀母之仇了吗？但是有一点必须承认——喔喔如今是有地位的人了，朝中有人好做官嘛，别看他现在什么都没有，很快就会有了。经过黄鼠狼这么一撺掇，村民们思想一下子开窍了，纷纷省吃俭用，千方百计地来巴结喔喔，因此现在喔喔家里什么都有了，没吃的，有人送，没喝的，有人买……就连出个门，都有免费的轿夫抬着，黄鼠狼跟在后面吆五喝六的，像个忠实的奴才。

　　喔喔的家变得焕然一新，村民们出钱，在原基地上帮喔喔建了新房，家俱全是新的，那个四面漏风的房子早已经不见踪影。此时就连心仪的小母鸡也有了，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原来生活这么美好！喔喔一下子看到了美好的未来。他只盼着舅舅能早点回来，跟他一起分享自己的快乐。

　　一转眼，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这天村里突然来了一个老乞丐，他是一只公鸡，身体瘦弱不堪，身上的毛乱蓬蓬的。有位好心人送东西给他吃，并问他是哪里人？结果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原来他就是喔喔的舅舅。

　　“你不是在京城当大官了吗？”好心人问道。

　　“我从没当过大官，只是在一个大官家里当过仆人，后来因为打碎他家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才被赶了出来。唉，他是好人，都是我的错，我干嘛那么不小心呢？”喔喔的舅舅唉声叹气，头不停地摇，像是在摇拨浪鼓。

　　原来村里人误传了消息，唉，以讹传讹，真是害死人啊！喔喔的舅舅原来是个乞丐，村民们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个个都很失望，都骂黄鼠狼是骗子。村民们有的气不过将原来捐助的钱物都要了回来，有的自认倒霉，有的骂几声娘出出气也就算了。黄鼠狼呢，成天躲着不敢出来，其实受益最大的就他了，他将许多别人给喔喔的东西悄悄地占为已有。

　　善良的人们并没有更多地责怪喔喔，他们带着喔喔四处寻找黄鼠狼，结果在一个秘密的山洞里找到他，他身边堆满了各种食物，嘴里正含着米糕，眼珠子通红，身体早已经发僵……

　　“活该，噎死你个王八蛋……”大公鸭捐赠的米糕让他给糟蹋了。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着……

　　“你们千方百计地巴结喔喔难道是出于善心吗？”这时候有一只小黄鼠狼从山洞里跳出来，带着哭腔说。

　　原来他才是黄鼠狼的私生子，他比村民们早到一步。

　　此时，村民们也羞愧地低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