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听话，对着干（散文）

春节开学，乌云沉沉，雨水连绵，许久不见晴天。我接到学校通知，负责二年级代管课，教学生看图写话。

　　尽管教坛耕耘二十余载，但教低段，对我来说可谓盘古开天辟地——头一回。没有教材，上课讲什么？成为悬在头顶的一把利剑，我走路想，吃饭想，上厕所想。一直，我都有思考的习惯。人走在路上，眼睛看着前方，却难以视物，见了熟人不知打招呼，人家以为我高傲，实则沉浸于思维的牢笼里，没有醒来。

　　走进五年级，偶然逛进一间教室，干净整洁，卫生角的墙面上张贴标语：垃圾入桶、地面干净、桌凳整齐。看到虬劲有力的字体，我灵感乍现：这不就是现成的教材吗？一瞬间，我如释重负，脸颊浮现笑容，如吹过一缕春风。

　　傍晚，铃声响起，我信步走过操场，来到教室。教室里空荡荡，桌凳微微零乱，黑板上留着上节课的板书，没有擦除干净。二年级的学生可爱，看着“青安静”，好奇地问我：“老师，不是请安静吗？”我哈哈一笑：“你真聪明，的确是‘请安静’，但言之旁被人擦了，就剩‘青安静’。”

　　学生听后，点点头，蹦蹦跳跳地离开，回到座位上。我看着人员到齐，提醒学生端正坐姿，上课正式拉开序幕。我板书这“十二个字”，学生一边看着，一边议论：“这不是卫生角的标语吗？老师写这个做什么？”

　　我转身，镶着笑容，和蔼可亲地问：“同学们，如果你们看到这些标语，要想写一篇文章？应该分几自然段？”

　　二年级的学生活泼，积极发言，一张张小嘴争相发言：“老师，我觉得可以分两个自然段，前面两个在一起。”“老师，我觉得分成三段合适，一个一段。”

　　我鼓励的同时，告诉他们，在一般情况下，可以分成五段，像我们的手指一样，刚好一只手，这样看起来才更舒服，版面更整洁。如果水平够好的话，中间分成三部分，每个部分若干自然段，再加上首尾，引入和总结，会是一篇更好的文章。

　　中间的一个女生，头发长长，穿着校服：“老师，四个字能写那么多吗？我们才二年级，水平不够，写不出来。”

　　我说：“你真了不起，大胆发言，说出心中疑问。老师今天在这，就是为大家解惑的。我教大家一个简单的方法，就是对着干，反着来。垃圾入桶，那就要关注‘垃圾不入桶，随手乱扔垃圾’；地面干净，那就得想到‘地面不干净，甚至有脏兮兮的口香糖’；桌凳整齐，就要考虑‘桌凳歪歪扭扭，像一条长龙’。正如，“请安静”变成‘青安静’，这样，就好写多了。”

　　一位男生举手，站起来发言：“老师，按照你的意思，如果写‘做作业’，就要写‘不做作业’。”

　　我给他送上热烈的掌声。掌声雷动，学生更是畅所欲言：“写‘吃饭’，就写‘不吃饭’；写‘上厕所’，就想到‘不想厕所’。”

　　我内心升腾起巨大的喜悦，这群孩子太聪明，一教就会，还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真是孺子可教！

　　我继续引导：“我以‘垃圾入桶’为例。假设一下，垃圾不入桶，纸团丢在旁边，谁扔的？肯定有人，某个调皮的男生。以前，他干过哪些调皮的事？这次，乱扔垃圾，有没有人看到？”

　　“有。老师看到，一定会处理的。”

　　“你说得太对，老师一定会看到，这是结果，但我们有时，要注意，结果可以适当来得慢一点。老师时刻在教室吗？不一定，老师看到之前，有没有同学看到？他们制止没有，说话没有？乱扔垃圾的学生是听了好，还是不听好？”

　　“听了。”“没听。”两种答案都有。

　　“真棒。我教大家，如果在生活中，建议大家赶紧听，及时捡起，扔回垃圾桶，避免扣分，避免被老师批评。如果在写作中，我们完全可以不听，最好不要听，这样故事就可以接着发展，可能引发纷争，引来老师，引来家长。”

　　“难怪，我们之所以写不下去，就是因为‘过于听话’。”角落里的学生一直没说话，这次也勇敢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是的。写作时，过于听话，问题就大，难度就高，水平就低。请大家记住，就是‘不听话，对着干’。这样，你写的文章就能轻而易举超过别人。”

　　讲到这，一节课很快结束。短暂的休息后，学生重新回到座位，我一声令下，他们拿起笔，对着纸，认真写起来，“沙沙沙”，像动听的音乐。

　　偶然，一位学生说：“老师，我不知道怎么写，还是没有思路。”

　　我走过去，翻开她之前的作文本，才不过二年级的孩子，已经随意写出四百多字。我给出无限的鼓励：“看，你的这些文章，水平不是一点好，而是非常好。实在不会写，可以先写下时间，写下地点。老师相信你，一定没问题。”

　　果真，学生再执笔时，思路清晰，根本停不下来。

　　学生写作时，我看看窗外，乌黑的天空下，大樟树永远绿意盎然，高大挺拔，枝干粗壮，数只可爱的小鸟冒着微微的雨丝，站在枝头，伸长脖颈，响亮地啼叫起来，“叽叽喳喳”的声音，真是入心肺。

　　撤回目光，巡视学生，看看他们，一个个俨然成为小作家，互相比拼，你写了多少，我争取写得更多……某位学生放下笔，我拿过她的文字，分段清楚，语言通顺，句子完整，从起因到结果一目了然，详细介绍了男生乱扔垃圾，被班长看见，制止后却怒目相视，大声诘问，嫌弃班长多管闲事，最终引来老师，狠狠处理……

　　可惜，时间有限，墙上的挂钟指到16:50，放学时间到来，大部分学生的作品没有完成。我叮嘱他们做个有始有终的好孩子，回家继续完成。

　　学生答应，带着笔离开教室。我关掉灯，锁好门，回家的路上脚步轻快，如灵动的鸟儿。宽阔的道路旁，青色的石板边，一株不起眼的小草跃跃欲试，正探出头来，想着打量这奇妙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