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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芳华】“亲爱的寻常”之辣子的禀性(征文·散文)

2023-04-04 19:16:29 原创 文学评论 手机版


  多数时候,我对辣子都是怀有感情的。如果要从更早的岁月去追溯的话,那一定是从我能吃辣子的时候开始的。

  为什么会对辣子有感情,这在其他人那儿可能是件很难理解的事。它并非全是由于我出生在四川,成了一个道地四川人的缘故。在外界很多人的印象中,四川人爱吃辣子,其实也未必。在还没离开家乡,出入于本土的时候,我到过的那些个土色土香的小场合里,全都是四川人,也就无所谓吹嘘什么,大家彼此还算真实。但辣子把人们缠得紧,谁也没能真正摆脱过它,这在我的记忆里的确如此。

  很小的时候,我就因强烈得难以抑制的口淡症,很早就沾染上了它。当然,那家伙第一次就把我整得难受——我那副眼泪旺旺的狼狈相,似乎也是在所难免的。看到大人们都在津津有味地吃着辣椒炒肉,我也就忍不住向大人们投去了极其贪婪的眼神——为配合这种贪婪,我不断地咽着口水。这东西辣呢,他还小,不能给他吃,别把他辣住了……我听到奶奶在旁边提醒,完全就没有要给我尝尝的意思。但就在她说话的工夫,父亲已把他准备好了的一个肉渣渣,送到了我的嘴里。那时在母亲怀里的我,看到父亲这友好的动作,高兴得一下子就挣脱了母亲对我双手的束缚,竟张开手臂做出了喜欢的样子,我站立在母亲大腿上的小腿儿,也跟着抖动了起来。

  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接下来的情形。我那时大约两岁,为了贪吃那点有油腥味的猪肉,才过早地领教了辣子的滋味——猪肉在新鲜的青辣子锅里不停地翻炒,就是大人闻起来都呛人——喷嚏连天,不多的猪肉被超越自己几倍的辣子包裹了。辣子的辣味儿都浸润到肉里去了,大人们在拣吃那里面的猪肉时,也不可能只贪婪的光吃那肉。一是那里面肉少得可怜了,切得块头也不大,每人吃不了几片就没了;二是着了辣味的肉接连吃几片也会辣口烧心,必须附带着饭送下肚子才行。至于那既辣嘴又辣喉咙还辣心的青辣子,它们不辣不是角色。只有那吃不消的辣味儿,才能把顿顿都难以下咽的饭菜送进肚里,也才有能力彻底解决淡得慌的口淡症。

  奶奶说起我第一次被辣子辣着了的怂样时,仍心有余悸。她没有笑,连揶揄的口气都没有,甚至是在自责地说,都是因为家穷,我们孙子口淡想吃肉,结果让辣子辣伤心了。在我的一通追问下,她不得不说出了我那天的情形。当时你的那个急啊,把我们急坏了。你不停地在用手抓喉咙,又不停地在用手去堵自己的嘴,都哭成了个泪人儿。我们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你爹还拿水给你漱口,你也不喝……

  

  二

  生活在天天与土地打交道的农村,似乎先天就有与辣子结缘的理由,在旺季与它的见面,几乎是无时无刻不有的事情。从这一点来说,我比城里娃幸运多了。他们要想见到它,要么是在把它做成了熟食,摆在碗碟里变了色的怂样子时,要么是从菜市场里买回来、装在塑料袋里蜷缩成一团的憨样子时……至于它们是长在天上的,还是长在地上的原生态样儿,又有多少人见到过呢?恐怕多数人是无眼福消受的。

  辣子这种东西,在家家户户的农村包括我们当地的场镇上,每到旺季都不稀缺——也只有春天到来的这个旺季才随处可见。除此之外,即便有土地有资源又如何,照样难觅它的踪迹。按照老人们的说法,那叫“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那个年代,可不像今天这般样样都可以速成解决,它不该出来的季节,是绝对不会出来的。

  每年春天,正半月的年一过完,时令就到了正月间的下半月。那时春暖花开,土里孕育的种子就开始蹭蹭地往上窜了。对于撒播辣米子这种细活儿那是相当的讲究。首先头年青辣子出来时就得先留好种,中途不能误摘了,最后收那通体红透的“老家伙”时,还要作一番专门的处理——把辣米子粘在一片黄棕上。只有这样的保管,辣米子才不会被落掉,便于一年的存放。当春天来了,把棕上储存的辣米子抖落在平整好的土里,天天下午太阳偏西时用清粪水浸润它,催着它尽快发芽。每一粒辣米子都能懒羊羊地从舒服的土里长出一株辣苗儿来的。

  我们家显然没有这样的一个“闲人”来为辣米子以及辣苗儿细致周到的服务的。每年春天一来,在家的母亲都要拿出点小钱来,去场镇上买点现成的苗子回来栽。离钱物交换的街头,大约得需要三五个小时的耽误。早上小商小贩们从地里移苗时,那辣苗儿每株都是笔挺着的,叶儿水汪汪好看,到下午我们背回家时,它的确如人们口头禅说的那样“葳的就像辣苗儿”了,好在它生命力相当旺盛,一旦落入预留场地上那些挖好的窝子里,水一浇,立刻就显露出了它生的气息。

  父亲常年在外,家里的事儿管得少,这从道理上来说多少有点儿提前催生了我的成熟。母亲是个“使”人的高手,在我才走得动路的时候,就安排我在她每挖的窝子里,丢下两株小的辣苗儿。等她前面的窝子一挖完,回头就往那窝子里栽辣苗。她在前面栽,又叫我在后面沿着每株辣苗儿的根部,往下浇灌定根水——这事起初我做得并不怎么好,总是把水浇灌到空地上了,湿了一大摊泥土。母亲担来的水没浇出多少地儿来,桶里的水就空了,空了又得去担下一担了。

  我在时间的流里成长。只是我成长的速度明显超过了时间的自然流逝,这自然是母亲所希望看到的那样。到我十一二岁的时候,这栽辣子的任务,从背粪、平地,到辣子的弱苗儿栽入干涸的泥土里,到辣苗儿还没缓过魂来的那些时日,每天早上要上山采黄荊梢子,给中午暴晒的辣苗儿搭个凉棚,下午太阳偏西,再用清水把它们一一浇灌……待弱苗儿长成植株高大的辣杆子时,扒开它周围的泥土施以腐烂的农家肥,为它的后续增加后劲。

  

  三

  我们家自留地的中间地带,每年都会腾出一块位置来种辣子。与周围栽种着的黄瓜、茄子、四季豆、西红柿之类的时鲜蔬菜相比,它的生命周期显得要长些,像四季豆黄瓜这些懒惰的家伙都已经黄了叶子、再也生产不出什么东东来的时候,它依然是枝繁叶茂、杆和叶都依然绿得发亮,结出的辣子完全继承了它们的衣钵——通体纯色的青绿。从它那源源不断开着花的架势上看,飞来飞去的小蜜蜂仍在为它们尽着兴,我们只好加大力度对它的“开发”了。反正头天摘走的辣子,经过它们一夜的努力,第二天又有大辣子可以摘走了。

  就这样,它们把生命延续到了秋天。秋天落叶纷飞,菜园子里的大多数蔬菜都活不到这个时候,只有它——辣子——顽强地坚持到了秋天将尽时。即便它顽强地坚持到了这最后一刻,也依然不改它那一身的绿叶绿杆绿辣子的本色。只是它实在不能再开花再生产出无数的小辣子来了。母亲就利用腾园子的机会,将它们都清除掉。

  即便到了腾园子的最后时刻,从那树梢上摘下来的小辣子,也依然令我们眼馋心跳——这却是我们最后的眼馋心跳了,从此以后就再也吃不到它了。也许街头还卖的有,但那一定是不多的,大人也不会去买来吃的。作为庄稼人,自己有田有地,却要去买别人的现成货,会逗人耻笑的。再说,钱花在这些地方,很不值得。

  腾园子了,回来拿点辣子去吃……听到母亲托人带来这样的口信,几乎是小跑着回家的。知道回家有搞场,那脚步不是一般的轻盈和灵快。回了家,母亲将那辣子弟、辣子孙们切细了用菜油炒炒,装在玻璃瓶里,叫拿到学校住校吃。“读书的娃儿口淡……”其实,寝室里有七八双眼睛在眼巴巴地望着你,怎能一个人吃独食呢。再说她们带来的东西也不是愉着吃的。这一分,带去的炒辣子没几顿瓶子就见了底。

  在辣子还“活着”的那些时日里,全家人包括老的少的没少打过它的主意,只有口淡得厉害时,我们这些娃儿才会拿它说事。青辣子又结出来了很多,好长时间都没摘过了……我们这样说,母亲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故意说,没摘过就没摘过吧,管它的。以后护多了,也好拿来做竦子酱。眼看只含沙射影地说这招不管用,我们就私底下怂恿最小的妹妹去说,口淡想吃肉了……母亲显然知道是我们几个大的使的坏,便远远地对着我们大声说,是哪颗牙齿想吃肉,我给它扳了!她又给最小的妹妹使个眼色,示意她别出声。还有哪个想吃肉的,报名……于是,我们就都齐刷刷地站了出来。心里使劲盼望着吃那既辣口又辣心、把汗水都能给辣出来的辣子炒肉。那平淡的岁月啊,只有辣子才有改变生活味道的能耐。

  放学回家的周末,在我印象中,没肉吃的餐桌上,奶奶把鲜活的青辣子,从树上摘来,在柴灰里烫软,撕去外面那层烫起了泡的皮,拿里有的辣肉与大蒜或花椒,在臼里舂细,放上盐,加点葱花,我们叫这道菜为“鬼火绿”。谁都知道它的厉害,却谁都要去招惹它。一顿饭下来,满满一盘的“鬼火绿”就被你一坨我一坨地瓜分完了。顿顿如一的酸菜稀饭,实在没什么好吃的,只有它能刺激到味觉。

  有年,我们生产队的那头老牛,被人疲劳地使唤了一天,在当天风雨交加的夜里溘然而逝了。第二天,人们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剥去了它的皮,家家分食了它的肉。我们地里的辣子因此排上了大用场。在秋天临近尾声的时候,即将消失的辣子完成了它生命中最后一次的绝唱。尽管人人在吃那牛肉的时候,都不免被那辣子的辣味儿,辣得滋滋地叫,但谁也不想放弃难得一回的吃肉机会——这事,我记得最清楚,第二天我们身上的“火”就外泄了,喉咙疼、嘴角生疮,就连走起路来屁股都觉得难受。

  

  四

  对辣子的进一步开发,是我到了部队以后的事了。

  尽管小时候,我们种的辣子也不是千篇一律的那种辣,有些年那辣子辣得有些过了头,有些年那辣子又葳不烂、煮不耙的吃起来没劲——一切得由提供辣苗的人说了算,但不管怎样,我们都将那深绿的辣子叶丢了烂肥,压根儿就没想过对它稍加利用,它还能成为一道美味的菜肴。

  这道菜,我在部队上吃到了。要不,怎么会说部队能人多呢?

  连队的前面,无数条小路直通层层梯田的深处,它的后面便是起伏的大山。那时连队养了几头牛,有专门的牛管家专事负责。而那个个子有些矮小的牛管家,是个贵州兵,有天他从外面弄回来了一堆辣子叶和它的尖,煞有介事地拿到了炊事班,等吃饭的时候,我们的桌子上就多了一道绿菜。我们都觉得那凉拌菜的味道的确不错,大家一个劲儿地夸他创意好,让我们都长了见识。

  有年春节,连长别出心裁地搞了一次活动。让战友们以家乡的辣子说事,不但要说出家乡辣子的名字,还要准确说出它的习性,什么时候栽种,什么时候过时,地地道道一副老农种庄稼的派头。活动现场洋相百出,从而可以看出谁内行,谁外行。弄得现了形的外行们抓耳挠腮,很不好意思。

  只有我的讲述堪称完美。但我最后还是败在了比赛吃野山椒这事上。

  热闹的气氛,哪里还有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愁情,早就没了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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