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路最后一站的服务区,我刚刚推开车门,抬出疲惫的双腿,手机从导航状态转变成了视频聊天。我接起来,是妹妹打过来的。她的第一句话是:你的背景怎么这么黑呀?我才意识到,在青岛时的天还是亮的,如今已经黑漫漫,点缀的灯光虽然耀眼,却无法刺破黑的凝重。
儿子读大学第二学期刚开学不久,说有些头疼。我和妻子便马不停蹄地驾车赶了600多里路。日晌午的时候,住进了五岳宾馆,这是去年我们送儿子读大学的落脚点,宾馆陈设简陋,贵在和学校有肌肤之近。
看看时间,快十二点了。妻子给儿子打通了电话,他放学了。我们就拖着疲惫的身体,跑到校门口去接他。虽然相别的日子不久,但见到他还是格外亲,我们决定请他吃顿大餐——烤肉。店的名字忘了,在香江路上,两层,门头显眼,内饰豪华而敛。在二楼,我们选了临窗的餐桌。自己动手,满嘴流油。一边烤一边吃,儿子大口朵颐,我和妻子也吃的肚皮儿翻。透过北窗,眼睛被一栋望不到头角全身披挂幕墙的的大厦吸引。在小县城里体会不到的优越感油然而生。回到宾馆,让儿子和我们躺在一张床上,看着他一会儿就酣然入睡,起伏的呼吸让我想起他小时候可爱的样子。
虽然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但小时候养成的习惯仍然保留了一点可爱,像小猫一样蜷缩在身边,而我则拍拍他,像哄婴儿入睡一样,内心总有一种说不清的幸福。
我们预约了第二天去医院检查。第二天早早的,我们便搭上了公交车到了青大附院。周末病号不甚多,检查很顺利。但有一项检查结果却迟迟没有传上。下午儿子说回学院,要做完作业。我和妻子送他到校门口。现在的孩子也许没有那种对父母“背影”的感动,但我辈却有朱鸿钧车站送儿子朱自清的那份不忘的情愫。
直到下午四点钟,我们才收到信息,影像结果正常,大夫给开了三盒药。我们还要赶回家,还有680里地要跑,这时夕阳已经呈现一点暮色。我们急匆匆赶到他的校门口,等他到了,把打包好的药让他提好了,又反复嘱咐了吃法,才看着他不急不慢的走回。我们急忙赶回宾馆,发动了汽车的马达,一路扬尘而去。
路迢迢,一段路的中点又是下一段路的起点,起点和中点的转换,时间是默默无声的,而路是带风声的。我的视野,从亮亮的日光渐渐到灰蒙蒙的日落再到漆黑的夜幕。而高速路上七彩的光线从远的前方迎接着每一辆风尘仆仆的四轮客人。
视频中,满头白发的母亲和我连线了。说梦见我了,好久不见想我了。我鼻子一酸,心里却想,我是您的儿子,他是我的儿子,我们彼此都挂念自己的儿子。我说一切都好,母亲让我看她的满头白发,我说看到了,我说我也让您孙子看到我头上的稀松原上草。我们都老了,都更对孩子们心心念念。
不论何时,我觉得,父母和子女最亲的还是那张永不褪色的背影:“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难。可是他穿过铁道,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容易了。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