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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大地吻过的女人(小说)

2023-02-15 21:16:19 原创 杂文精选 手机版
被大地吻过的女人

  一

  哥,快来看,谷子发芽了……哥,快来看,在这儿,这儿呐!

  米米和哥就像小时候,扛起镢头在家乡荒凉的山坡上开荒种田。哥抡起镢头在坚如磐石的坡上“咣当、咣当……”一下下刨下去。哥开荒,米米汗流浃背帮哥搬运刨起来的石块,兄妹把刨出来的石块摞起来,形成一小块一小块梯田。兄妹二人开始种谷子,哥刨开一个个小坑,米米一粒一粒种子撒进去。眼巴巴瞅着种子破土发芽。哥笑着说瞧你那小样,一下子能长出来?回去吧!米米嘟起小嘴不高兴的样子,站在坡上就是不回家。那好吧,米米不回家哥陪着,只要米米高兴哥怎么都可以。米米盯着那片土地眼睛眨都不眨,只要眨一下仿佛眼前的土地就要消失,她额头的汗珠一滴一滴掉在地上,渗入土壤。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猛然间,种子针叶儿似的破土而出,顿时,眼前一片灿烂。她惊喜地大叫:哥,快看,谷子发芽了,快看!哥不相信似的声音:真的,我看看,我看看。只见哥俯下身地面搜索,鼻子尖几乎碰到地面,样子非常焦灼和困扰。米米一直打量着哥,心中暗暗吃惊:哥这是怎么了?正当米米伸出手扶起哥的刹那,哥挥动双拳大叫,我怎么看不见?米米吓了一跳,明明大白天哥怎么看不见?她伸出五指在哥面前晃动,还是看不见。哥的双手又开始乱摸,米米一把抓住哥的手,不知所措,大哭起来。哥不喜欢爱哭鼻子的米米,说不要哭,哥可能完全瞎了。哥问你一个问题,要,要是哥眼睛好好的,你,你,你会不会嫁给哥?哥有点激动。米米咬住了嘴唇,顿时羞红了脸,双手按在脸上。

  旺旺旺!突然的狗叫声惊得米米羞涩全无,随即一条大黑狗扑过来,“哥,我怕!”米米喊了一声,扑进哥怀里。哥用力推开米米,呵斥她快跑,快跑!狗叫汹涌,每叫一声,天地颤抖,随着云头黑漆漆地铺开,一张一合,仿佛魔鬼的帷帐;做了大黑狗的帮凶,罩住了哥的身子,使劲往深不见底的山崖下拖。米米吓坏了,拼命地追上去,凄厉,尖锐,带着无限的惊恐吼着。眼看要追上去,哥一条腿仿佛附了魔法,伸得又长又远,一曲一伸将她踹在地上……

  哥,哥,不要丢下米米,我怕,不要……哥!

  回去,快回去……

  米米一个激灵,周身的冷汗。她按住突突突的胸口:奇怪,怎么做了这么一个梦?她颤颤巍巍摸到床头下方的开关,灯光麦芒似地刺得她眯起了眼睛,她揉揉眼球,看向墙上的挂钟,正好凌晨一点,对于一个被噩梦惊醒的人来说,这是一个不详的时间数据。米米起身奔向窗口,撩开了缝隙帘子。她眼巴巴望着漆黑的夜空,世界仿佛被装进一口黑锅,缝隙不留。她嗓子痒痒的,“咳,咳……”咳嗽几声,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拍打窗口,仿佛要从锅口罅开一道细缝,让自己在缝隙里呼吸呼吸。

  “死囡囝,又不好好睡觉,折腾个啥?唉!”娘起夜尿推开门站在门口,佝偻着身子,手把门框问。

  “娘,我哥最近给您打电话没?他在那边啥情况?”

  娘听到女儿的问话,撩起眼皮瞪了一眼,转身离去。望着娘的背影,米米抬起手“啪”地给了自己一巴掌,眼泪随着滚出来。她不敢再追问娘,怕换来娘更难堪的。她靠着窗口站了一会,轻手轻脚走出卧室开了灯,看一眼娘的卧室,也听不到响动,大概娘又睡了。她望一眼一张圆形玻璃茶几上放着自己的手机,赶忙拿起来:给哥打电话!她迅速地翻看通讯录,查到王浩然,看一眼最近的通话时间是去年的十二月份,也就是临近春节前。她再也忍不住,喉咙里发出“唔唔”的声音。又赶忙按住嘴巴,看看娘的卧室,哭声咽了回去:我的哥啊,已经半年多不联系了,你可真能忍得住?我可忍不住了,她颤抖着手指正要拨出去,猛然想到大半夜的不妥,只得泱泱放下。

  她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清晰地记得哥去年春节前回来看望娘就坐在她坐的位置,她挨着。哥还是戴着一顶灰色前进帽,帽檐偏倾,压着半截额头。在她记事起,就记得哥的一只眼睛(左眼)半张半闭,就像有人拉着线往鬓角抽。她问起哥视力还可以吧?哥憨憨地笑笑,说还可以,习惯了。哥说完马上转移话题,问这问那,叮咛她和白树生能和好就和好,毕竟你们有一个儿子,万一不能还是找一个,要不然岁数越来越大了,孤单寂寞不说,头疼脑热无人知。她说有老娘陪着,不需要。哥嘿嘿一声,还是那句:傻丫头,老娘已经快八十了,能活几年?她本来想说嫂子“走”了已经三四年了,哥不也一个人嘛,但发现哥眉头皱了,扶了扶倾斜的帽檐,露出那只不守岗位的眼睛揉了揉,赶忙改了话题:哥,卫国和卫民也工作了吧,这两孩子遇到哥真幸运,他们九泉下的爷爷奶奶也放心了。说起卫民,哥眉头展开了,说卫民和弟弟都是山西师范大学毕业,留校任教。卫民特别上进,卫国有时候吊儿郎当的,还有赌博的恶习。哥说到卫国很是不满意。米米安慰哥别操心那么多,把他们都已经抚养大了,至于以后的路靠他们自己走。哥点点头,双手又搓了搓脸,好像掩饰什么?可惜啊!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还有啥可惜的?卫国卫民成家你可以解甲归田,回来再找一个知冷知热的,过过田园生活。哥一把握住她的手,带着激动:米米,还是你懂哥,如果时间允许的话哥回老家把荒山荒坡开发出来,种玉米,谷子,小杂粮,守着这片厚土,多陪老娘,你有时间也常回来看看,就知足了。哥说完,嘴角鼓起,一脸凝重。

  想着前前后后和哥的对话,“可惜”,让米米感觉总是怪怪的,哥有啥可惜的?难道哥也病了?呸呸呸!不可能,哥身体一项最棒的,就是眼睛有残疾,也碍不了大事。不可能。自己才病了将近半年,没敢告诉哥,因此,半年了和哥的联系几乎断绝。

  又想想自己在一家玻璃厂当经理的时候,工作效益上不去,加之刚刚离婚,被思想负担压垮了,严重的糖尿病高血压引发心脏病,一病不起。好在医疗发达,北京军区医院治疗将近半年,基本痊愈,但药不离口。

  哥到底啥情况,又找老伴了?找老伴是喜事啊,能不告诉老家的人?

  米米胡思乱想一通,手机紧紧握在手中,盯着王浩然三字,实在等不到天明,怎么办?有了,她溜到娘的卧室门,拉了几下,狭缝不开,娘就怕秋蚊子,门闭的特严实。她用力才“吱”一声开了一条缝,好在娘耳朵不太好使。说不好使也不完全正确,有时候大声说话都听不见,有时候咳嗽一声就听得见,对巧劲。她猫着腰钻进去,在娘床头偷偷摸索,娘每晚睡觉都有看快手的嗜好。直到上下眼皮实在撑不住才放枕边。米米摸索到手机开溜,突然听到娘说:你这死囡囝就是不听话,气死我了。米米明白娘又在说梦话,可娘的梦话根由都是围绕自己,也许自己太让娘失望了?管她哩,先给哥打个电话,就说娘想儿子了。米米戴上眼镜,满怀信心找到哥的号码,拨通后电话那头回复: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米米的脑袋“嗡”的一声,怎么是空号?思绪几乎乱作一团,煎熬着无数个疑问;怎么是空号?怎么会是空号?一串长长的号码映在眼镜片上,泛着蓝绿的光点。她摘下眼镜,揉揉眼睛又戴上,再次寻找大姐二姐的号码,她想给大姐二姐打电话,不知道该和她们怎么讲;再说,大姐二姐一直抵触她,平时根本不来往。就是逢年过节来看望娘也就是一顿饭功夫。要是向她们打听哥哥的消息,她们一定很反感。说不定又满口脏话隔屏也能喷来。

  米米一直呆坐在茶几上,一种不详的预感袭扰心头。直到娘起床找不到手机叫她:“死囡囝,我的手机哩?痒死我了。”她才回过神,抬头发现已经天明。随着话音落下,娘骂骂咧咧出来了。娘习惯性拉开客厅窗帘,灰暗的光线闪进来。扑在娘脸上,娘的那张脸就像落了八月的霜,让米米心有余悸。娘折回身边挠手臂边骂,骂的稀奇古怪:“人老了人嫌狗不爱,蚊虫倒盯上了,就是你个死囡囝半夜开门放进蚊子咬我老太婆,你要不想养我就说话,说话啊……让你哥来接我。”娘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开始在腿上、手臂上挠。

  娘的话让米米哭笑不得,挨着娘坐下来,握住娘的手放在嘴边“噗”吹起来。确实,娘的手臂,腿上爬满蚊子叮的包,隐约看去,如一座座猩红的小火山,有的山顶溢出赭色残痕,有的山丘缀满硫黄样的结晶……剧烈的痒痛让娘面部扭曲。娘抽回手:“你个死囡囝,是怕我贪手机,还是不想养我,专门放蚊子咬我?你,你个死囡囝!不想养我就给你哥打电话,打!”娘重复着这一句“不想养我”,食指指着她,尔后抓起手机就要打电话。米米双手夺下手机,有千言万语要对娘说,可喉咙已经哽住了。她感到面前的红肿疙瘩已经移植在自己喉咙里,她嘴唇抖动:“我的娘呀,你就消停消停,我哥忙的顾不上照顾你,你就听话好不好?”娘食指还是戳在她的额头上,还像小时候那样狠劲,“你个死囡囝,从小到大听过我的话?你要是听我的话,你哥还用给人家当上门女婿,你个死囡囝……”娘骂她的时候把哥也捎带着骂,“没一个省心的,看你哥丢我王家的脸,人家是嫁女儿,我是把儿子嫁出去了,唉,造孽啊!”

  “娘,娘,您老人家骂我开心就好好骂吧,怎么把我哥也捎带了,还是消停消停谁都别骂了,我给您做鸡蛋饼,等着。”米米装作若无其事,拍拍娘的肩头,起身走向厨房。

  娘蛮横无礼,米米无可奈何,好在她了解娘坏脾气上来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堵上她的嘴。因此,娘不再逼她给哥打电话,要不然又要闹个没完没了。她也习惯了娘的蛮横无理,也习惯了一个闹,一个哄,就像哄小孩似地哄着。

  鸡蛋煎饼在锅底滋滋冒着黄色的泡泡,那个滞留于时间深处的记忆瞬息漫回脑际:在南方打工回来探亲的哥带回了南方姑娘,姑娘看上去身子有点弱,但不失玲珑,一双小眼睛很有灵气。娘就是看不上,甭说做好吃的,就是家常便饭都不做了。整天拉着脸,半死不活的样子。哥哥理解娘的心思,也不往心里去。姑娘看出了端倪,嚷着要回去。米米想哥能带回女朋友已经不错了,人家姑娘还不嫌弃哥,娘倒嫌弃人家了。为了不让哥为难,她亲自下厨给新嫂子做鸡蛋饼。当鸡蛋饼黄灿灿的油泡嗞溜溜地响的刹那,香味四溢。新嫂子鼻子吸了吸欢快地叫了一声:好香哟,脸上泛起孩子般的笑容。米米把第一张双手递给嫂子,嫂子“噗,噗”吹了吹接过来,左手倒右手几个来回便大口大口吃起来。哥一边搀着口水夸起了米米的厨艺。娘一旁不住地“咳、咳”咳嗽发现情绪。米米赶忙将第二张饼放入碗中双手奉上,堵上娘的嘴。饭后,米米安排哥和姑娘出去溜溜,自己洗锅刷碗。娘开始发泄了,嚷着要赶走南方姑娘,米米明白娘怒气看似冲哥来的,而目标照样是冲着她来的:这下你满意了吧?我白养你这么大,白眼狼!米米才不理娘这一套,对于娘的诅咒也好谩骂也罢,她已经见怪不怪了,索然无味了。甭管其它人高兴不高兴,哥有对象她是第一个高兴的人。

  娘不住地夹枪带炮数落她,她偷偷溜出去窥视哥和南方姑娘的爱情发展到何种地步?会不会受到影响?农村的最美风景就是山坡沟壑,哥从小山坡上长大,坡上有他们兄妹镢头开出的荒地,曾经种过谷子,闻过花香。别无二去。果然,哥牵着姑娘的手,慢慢悠悠走在山坡上,轻柔的秋风吹来,勾勒出姑娘亚麻长裙玲珑的线条。姑娘说:你娘好像不喜欢我?哥哥说哪能不喜欢,喜欢啊!哥搂住了姑娘的肩膀,手微微一颤,接着说相爱的是他们两个人,娘的态度完全妨碍不了他们的爱情。姑娘点点头,反倒说起了米米:你妹子很热情,对我这个嫂子一百个满意。哥笑了,说米米通情达理,当然会祝福我们的。姑娘也笑了,是啊,哪怕有你一个家人祝福就好,至于你娘的态度我也不在乎,反正过门婆媳不用住在一个屋檐下,我怕啥子,你说哩?

  哥哥不说话,一个劲摸着姑娘的秀发。坡上露出红脸蛋的沙棘,好像也为哥哥的婚事开心……

  “糊了,糊了……死囡囝!”

  2

  噩梦就像一条毒蛇一直缠绕着米米的思绪,安排好娘,要南下走亲,去看看哥。自从嫂子葬礼上去过一次,再没有去过。记得嫂子出殡前,哥没掉一点泪,就像一个痴呆人,坐在堂前盯着嫂子的遗像一坐就是大半天。米米不知怎么安慰,只能陪着哥默默坐着。几年不见,四十岁看上去好像六七十岁,胡子拉碴,头发就像乱草滩,整个人就像一株被季节抽干水分的玉米秸秆,面临颓废。米米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哥,节哀!善良的嫂子也不喜欢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哥也许是听到米米对嫂子的评价,有点激动,猛然握住米米的手,一个大男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米米,你嫂子确实是善良人。我们结婚那天的晚上,我爬上了绵竹的九顶山,望着通往山西的方向,管不住自己的心,心思像飓风一样刮到家乡去,牵挂老妈和你,哥想你,想家乡的沟沟壑壑,甚至山坡上的荒草,真的好想好想,牵肠挂肚的想,明知道想不得,可偏偏想。你嫂子如影随形,能感知我的思乡情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她说…哥说不下去了,咽下一口唾液,喉结上下鼓动几下:他说等父母仙逝后愿意随我回到老家耕田种地。可她,说话不算数,早早丢下我成了旷野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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