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米蒿香（散文）

或许是去年冬天不冷的原因，感觉今年春天来的比以往早了很多。还未出正月，气温就已飙升至近二十度，走在街上春风拂面，大有一种阳春三月的错觉。这种“怪天气”在北方很是少见，由于气温升高，天气回暖，很多人脱去厚重的冬装，换上了轻便的春装。比人类更早感知到春天早到的还有田地里的麦苗。

　　村后的麦田里，麦苗开始返青，更有很多村民准备春灌。每年春灌过后，喝足水分的麦苗以几乎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就连麦垄间的害草同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最常见的便是米蒿。

　　米蒿，学名播娘蒿，麦田恶草之一，我们当地也有人叫它麦蒿或米米蒿。每年开春，当麦苗春灌返青时，它便趁机吸取养分，快速生长。由于植株较矮，便于隐藏在麦苗之间，偷偷发芽长大，待发现它时，它早已露出地表数厘米，且数量较多，很是让农人头疼。

　　还记得小时候，灌溉结束后，待地里能下去脚，村民趁着麦苗较矮，拿上小平锄，去麦田里锄草。一棵棵米蒿长势旺盛，农人们则弯着腰，弓着背，走走停停忙碌在麦田里。米蒿被连根拔起或斩断，也有一部分比较聪明，长在了一簇麦苗中间，空间小，小锄无法施展，农人之好蹲下来，拨开麦苗小心翼翼地拔掉它。这样做大大降低了除草效率，导致人们对它的仇视加倍。

　　早春时分，麦田间除了米蒿，还有一种野菜，我们叫它“面条菜”，同为麦田杂草，它却比米蒿招人喜欢。人们喜欢把它采摘回家，蒸制、凉拌、炒制或做馅包饺子，味道极其鲜美。但米蒿因味道大，稍一变老就会偏苦，村里人很少食用。二月里，很多村里人或城里人，他们手提方面袋，拿着小铲子或小镰刀，穿梭在麦田和田野间，寻找一棵棵鲜香味美的面条菜，而对米蒿选择视而不见。

　　从小到大，我向来都是讨厌米蒿的，一是它的味道不如其他野菜那般清香，而是带有一种“甜臭味”，除草时，汁水弄在手上，又有一种淡淡的“苦臭味”。二是受母亲影响，每年开春母亲常说：“唉，地里的米蒿长得比麦苗都快，几天不见，就高过麦苗了，化肥营养都被它吸走了。”我一直认为它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坏蛋。再就是，它长势迅速，很快就会影响麦苗生长。周末放假玩耍的时间都因需要去地里拔它而被占据。所以，从小到大我对它一直是有恨意的。但后来我对它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变，这要从去年说起。

　　去年，开春后的某个周六晚上，我陪妻子去走娘家，刚迈进正屋，便被地上一堆绿油油的野草吸引，凑近一看，发现是米蒿。我好奇地询问岳母：“咋把米蒿拿回家了？”岳母说：“这是在自家地里拔的，没打过农药，拿回来蒸着吃。”我随口反问她：“什么？米蒿也能吃吗。”妻子则在一旁说：“怎么不能吃？我们小时候经常吃的。”

　　虽然我和妻子都是在农村长大，对米蒿同样熟悉，但我的确没有吃过它。或许因为我一直讨厌它，所以从没想过去吃它。后来妻子带回了一大兜，第二天便同蒸制面条菜一样，蒸了一份米蒿。看着一盘翠绿的粉蒸米蒿，色泽诱人，弥漫着属于早春的清香。待妻子端上一碗醋蒜泥，并示意我尝一口，我试探性地夹了一小撮，蘸上蒜泥放入口中，软糯清香和醋蒜泥相得益彰，整个口腔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味。直接颠覆了多年来我对它的看法，虽咽下时有一丝淡淡的苦味但比想象中要小很多，反倒是这一丝苦味，给步入中年的我一种亲切感，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我对妻子伸出大拇指说：“这还是我第一次吃米蒿哎，早知道这么好吃，小时候就让俺娘蒸给我吃了。”从这天起，我爱上了这个味道。等到妻子把在岳母家拿来的米蒿吃完后，我便催促她，再去麦田里找一找。后来我还把第一次吃米蒿写成一篇散文，发表在聊城日报，并获得百元稿酬。从此，我对米蒿一改往日之恨，与它结好。

　　米蒿季节性比较强，知春早，长得快。在正月里便开始发芽长大，长到五六公分时最为鲜嫩，食之最佳，一旦再长大一些，苦味便会增大，影响口感，等老了没无法吃了。去年，整个春天我跟着妻子吃了很多种野菜，但始终忘不了米蒿的味道，一直盼望着春天再次到来，再次满足我的口舌之欲。

　　上周六，小妹一家来做客，点名要吃嫂子蒸的野菜。她从小就爱吃野菜，去年吃过妻子蒸制的米蒿后，同我一样念念不忘。俗话说“早春米蒿肥，赶早不赶晚”。下午时分，她和母亲就去自家麦田里找米蒿。我下班回家时，桌子上竟摆了一大堆米蒿，小妹和母亲正在仔仔细细地挑拣，择制。嫩嫩的米蒿苗刚好五六公分，正是味道最佳的时候。

　　为了满足一年来的期待，我们整整蒸了一大锅。按饭店的量，差不多得有四盘之多。虽在大锅蒸制，但时间把控一定要好，火力要足，这样蒸出来的米蒿苗不粘连，松散软嫩。几分钟后，我掀开锅盖，清香味扑面而来，蒸汽氤氲里，看着大锅篦子上翠绿且肥美的米蒿，舌根处不受控制的分泌出口水，这一刻，垂涎三尺被具象化。我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小撮，蘸上醋蒜汁，嗯！就是这个味道，入口清香微苦，夹带着蒜香，酸辣开胃，堪称早春第一鲜。米蒿除了粉蒸还有很多其他烹饪方法，比如凉拌、清炒、做汤、包饺子，每种做法都让人回味无穷，但我更倾向于粉蒸。尝过一口后，我还专门拍了图片，发布在朋友圈，并配软文“满满一大锅粉蒸米蒿，哇！春天的味道。”不久后，点赞与评论接踵而来，朋友们或点赞或发个馋坏的表情，要不就评论一段。或许这锅粉蒸米蒿即便隔着屏幕，也让大家感受到了春天的味道。

　　米蒿苗不仅可以食用还可以入药，具有生津开胃、滋阴清热、润肠通便等药用价值。米蒿苗可以蒸着吃，等它老了还有大用处，那便是榨油。米蒿种子虽然很小，但出油量很高，榨出的油被称作“米蒿籽油”，用它炒菜会有一种特殊的香味，但不建议这种作为日常食用油长期食用，因为它有一定的药用价值。米蒿籽油具有，清热去火、利排尿消肿、改善肾功、医治寒湿黄疸、防止水肿和淋症等功效。

　　世间万物均有两面性，没有绝对地好，也没有绝对地坏，要看站在什么角度去看。米蒿作为一种田间不起眼的野菜，同时还背有麦田害草之一的“美名”，但一样有存在的价值。米蒿影响小麦生长，导致粮食减产，自然就要被农人除之而后快，但它作为野菜，在早春时节的餐桌上，当属美味佳肴。

　　后记：我把粉蒸米蒿的详细步骤，留在文末，供大家参考。在这万物复苏的早春季节，让我们一起去享受大自然的馈赠，享受东坡先生淡然处世的欢愉“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米蒿苗洗净控水，用适量盐、鸡精，食用油调味，加少许玉米面或直接用面粉，拌匀至松散状态。沸水锅蒸制五分钟，出锅即可，蘸醋蒜汁味道更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