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大衣 （散文）

三十多年前，那时候我们正年轻。那时候我深爱着二傻子，二傻子也深爱着我。

　　由于不通世故的原因，我辞去了工作。我们两个离开故乡，来到古都创业，两个人身上的钱加起来不到1000元。

　　我们两个从一开始不知道干什么好，也实验了好几回摆地摊、开饭馆、赶集买衣服，大都没有赚到什么钱。

　　那时候的我满心忧郁，经常紧锁双眉。二傻子常常劝我，不要叹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而且一定会越来越好。

　　我那时候什么都不相信，单纯地只相信爱情。

　　刚开始，我不会骑三轮车，只要爬上去，三轮车就会原地转圈，经过多次摔倒又爬起来的锻炼，也在二傻子的鼓励下，我终于学会了骑三轮车。

　　那时候我们真的很可怜，一辆自行车还是在旧货市场买的，只花了35元钱。就是那样，我们也有了自己的爱情结晶——可爱的儿子。

　　那时候，我们住在出租屋里，她带着孩子，我骑着三轮车大清早五点就去水果市场批发来一三轮车水果。那时候的苹果是五毛钱批发来的，八毛钱卖出去。但那时候的我还不会使用秤秤东西。那时候还没有电子秤。由于我长着一脸憨厚相，又是刚刚会卖东西，很多见多识广经常买东西的妇女都会特别怜悯我，每次买苹果的时候都会一买五斤，五八四块，既好称秤，也好算钱。

　　大部分时候，人家多拿一个苹果，我也不在乎。由于我这人那时候热情很高正义感十足，对于那些流氓地痞却恨之入骨，不让他们。有一天刚刚下过雨，我从批发市场拉来一三轮苹果，正在卖的时候，一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走过来一只脚踩在三轮车车帮上，拿起一个苹果就吃。我气愤地告诉他：“吃一个两毛钱！”结果他一听，不仅不付钱，而且直接就把这个苹果扔到一个大院子里去了，接着又拿起一个苹果要吃，我那时候气愤地脸都红了，抓住他就揍了他一拳。围观的人们都说我闯祸了，这人惹不起。果然那人不仅把我的秤给扔了，还要扑过来打我。我那时候身强力壮，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两个人就扭在一起，撕打起来。他嘴里还骂着：“你竟然敢打我？”我说老子咋不敢打你。说着更狠一拳打过去，最后我把他拖进泥窝里，狠狠揍了几拳。但也没有继续打他，我故意虚张声势地喊着骂着，捡回了自己的秤，推着三轮车走了。

　　我自己的一件毛衣也被那个人撕烂了。我心疼地不得了，因为那是二傻子半夜半夜给我织起来的。二傻子劝我不要生气，半夜哄睡了儿子，又给我把烂的地方补起来了。

　　后来卖了一段时间苹果，我们又在在康复路批发一些衣服，拿到市场上卖。那一天在市场整整站了一天，一件没有卖出去，而且还丢了三件。好就好在那时候我和二傻子都满脸真诚，人家老板说卖不掉可以退，我们就退了，又去卖别的。

　　那时候查车的乱收费的刚刚兴起，还没有后来那么野蛮有正规军的实力，所以一年下来，多少也能够挣几百块钱。就这几百块钱，真是血汗钱，清晨五点就去进货，晚上天黑了也要去进货，白天更是风吹日晒，刮风下雨下雪都不敢休息，因为没有钱在大城市生活，寸步难行。

　　后来，我和二傻子在卖袜子的过程中，认识了两个安徽人。那两口子说过年的时候炸丸子可以赚钱。刚好我和二傻子有个熟人是卖烧鸡的，鸡油很多而且便宜。我们两口子和安徽的两口子便商量着过年的时候炸丸子卖钱。

　　等到腊月，从初十开始，我们便开始批发萝卜，批发面粉，买生姜和葱，我和安徽那位大哥天天负责进货，安徽嫂子和二傻子负责炸丸子。那时候有多艰苦，现在回忆起来，心里特别难受，一天光炸丸子就炸十袋面粉的，那可是经过我们把萝卜插成丝，把生姜和葱剁碎，和好面，二傻子一个个捏出来在油锅里炸出来的，一个个捏丸子，油面混合浸泡，每一天我爱人的手都是肿胀的。虽然肿胀着，二傻子也不停歇，一直连着炸丸子炸了近十天。到了腊月二十三，我们两家分开去卖，天天起早贪黑，冒着严寒，去卖丸子。——到了过年时候，一算账，我们还赚到了一些钱，还剩下很多丸子。那是我们两口子赚到的第一次2600元钱。我们两个梦想着，我们的好日子不远了！

　　那一年的大年三十，我们两口子和安徽两口子都没有回家过年，说休息几天，一起在古都转一转。当我们走到东门救活市场的时候，我们被那些卖衣服的吸引住了。很多非常厚实的女士大衣，不仅样式好而且价格便宜。据那些卖衣服的人说，都是商场样品，拿出来卖的。那个安徽嫂子给自己挑选了一件，二傻子也给自己挑选了一件，穿上非常合适。安徽大哥非常爽快地给人家谈好了价钱，给安徽嫂子买了。我也给人家谈价钱，可是人家不愿意降价，其实当时人家只要二百元钱。我要买，二傻子却心疼钱，不舍得买。我几次要付钱，都被二傻子给挡住了。后来我们就没有买。走了有二里多地的路，二傻子说，你看我穿着合适不？我知道二傻子心里喜欢，就约了安徽大哥两口子一起去给我讲价，看能不能优惠一些。于是我们又走回去，找到那个买大衣的地方，经过多次讲价，也没有讲下价钱。二傻子就坚决不买，其实她心里特别喜爱。最终我一咬牙，给她买了——别提二傻子穿上多高兴了！我们一起有说有笑地回到出租屋里，心里充满了温馨的幸福。

　　过年那几天，二傻子天天穿着，非常有气质。很多邻居都夸她有眼光，穿着特别好看。有时候二傻子给我说，就是有点贵。我说，等我有钱了，比这贵十倍我也给你买。二傻子那时候眼睛又大又明亮，笑起来甜的能把空气融化。

　　又过了几天，二傻子说想回娘家一趟。我由于要去继续卖丸子，就没有回去。那一天，天空飘着雪花，其实她走的时候，我很难受。由于我们没有钱，在过年的时候，我们都没有回家。现在刚刚过罢年，人家都还在休息，我就要去卖货，而且两口子还不能在一起。

　　那一天天气特别冷，由于我不会说话，丸子也没有卖出去多少，等到天黑的时候，我回到出租屋。我看见二傻子已经回来在给我做饭。我看她穿着一件只有三十五元钱的紫色棉袄，就问她：你咋不穿那件大衣哪？她转过头去不敢看我的眼睛，低声说：“大衣给咱姐了！”我说，那是你的最爱，她条件比咱们好多了，她为什么要要走你的？二傻子说，咱姐说试试，一试就不脱下来了，我总不能硬夺吧！于是我再也不说什么了。

　　她的大姐永远也不知道他妹妹二傻子当年过的是什么日子，永远也不知道那件大衣是在什么情况下买的，她也永远不知道她妹妹二傻子对那件大衣有多么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