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苁蓉（散文）

我虽然长期生活在北方，但以前不知道什么是苁蓉，也从来没有见过苁蓉长什么样。直到有一次听单位同事秦建庄说，苁蓉是一种滋阴壮阳的中药材，生长在东北、华北和西北地区，而且在内蒙和陕北就有，更为令人惊喜的是，他说，咱们这毛乌素沙漠边缘就有很多草苁蓉，哪一天下班有时间了，我带着你去挖。

　　那时，我经常期盼着这位同事，能够带着我上山挖苁蓉。我一直等了好几天，见他没有任何动静，还以为他把这件事忘了，忍不住就问他：“什么时候带着我上山挖苁蓉啊？”他马上笑了，说：“看把你着急的！现在还不到时间。咱们这一带的苁蓉，到了五六月份才会长出来。等到五月份，咱们再上山去挖。”于是，我就天天盼着五月的到来，期盼着上山挖苁蓉。

　　陕北的春天就像含羞爬上山坡的姑娘，总是姗姗来迟。随着春风的舞步，漫山遍野渐渐爬满了绿色的芳草，各种各样的山花也情不自禁地灿然开放了。当春风吹遍了高原和草原的时候，整个山野和毛乌素沙漠边缘也呈现出了生机勃勃的景象。有一天下午下班之后，秦建庄叫上我，还有一位同事石惠尹，我们三个人一起爬上了单位旁边的一座山。我们沿着一条蜿蜒小路，曲曲折折地向上爬。等爬到山顶的时候，三个人早已经气喘吁吁了。站着山上放眼一望，一座山连着一座山，远处还是山。山上有野生的沙柳，也有种植的松树，更多的则是一簇簇一丛丛野生的蒿子和野草。在这次上山之前，我已经在网上查了一些关于苁蓉的资料，也看了一些图片。根据资料记载，苁蓉不仅可以滋阴壮阳，而且性温，抗衰老，特别是对中老年的身体健康具有滋补作用。苁蓉分为肉苁蓉和草苁蓉，我们这一带生长的属于草苁蓉。由于我和石惠尹以前都没有见过真实的苁蓉，所以上山之后，我们就跟着秦建庄一起寻找。

　　我们走了没有多远，在一丛蒿子根旁，秦建庄首先发现了一株开着黄花的苁蓉。他急忙指给我俩看。我一看，苁蓉的模样就和鸡腿菇模样差不多，又像一把合着的小雨伞，露出地面的部分开着黄色的花瓣，花瓣紧紧贴住苁蓉的茎干，直直地站立在沙丘之中。挖开沙土，可以看见苁蓉的根茎，淡淡的黄色，非常饱满。原来这种草苁蓉，一般生长在山坡的阳坡上，有时候是一棵，有时候是好几棵。越是蒿子多的地方，越容易找到这种苁蓉。内蒙人把这种蒿子叫做梭梭草。苁蓉一般寄生在梭梭草的根部，喜欢沙化或者半沙化的土地。我们这一带地处乌兰木伦河流域，属于毛乌素沙漠南端，鄂尔多斯高原的一部分，土地含沙量较多，比较适宜苁蓉的生长。这片土地上的苁蓉长度大约在15到60厘米，直径大约2到5厘米，有的开黄色的花，有的开紫色的花。由于都是沙土，因此我们也不用什么工具，直接用双手挖开沙土，挖下去大约二三十厘米，就挖到苁蓉的根的底部了，轻轻拔出来，就是一棵完整的苁蓉。

　　我和石惠尹满怀好奇，分头去寻找。不一会儿，我就发现了好几棵，并排长在一起。我惊喜地喊叫他们两个过来看，每一棵都有大拇指粗细。我高兴地挖着沙土，只需要几下子就把它们挖了出来。刚开始，我们挖到的都是开黄花的苁蓉，后来转过一个山坡，我们又发现了一些开紫花的苁蓉。我们一边挖一边寻找，每一次发现苁蓉，都好像发现了一件宝贝，既激动又高兴，满怀着期待，满怀着希望。苁蓉的出现，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每一次发现，都充满着惊喜。——我从内心里发出感叹，这真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土地里总是蕴藏着我们意想不到的宝藏。到天快黑的时候，我们三个人每个人都挖了有三四十棵苁蓉。我们高高兴兴，有说有笑，也没有觉得疲劳，就走下山来。回到单位以后，我们用报纸铺在窗户台上，把这些苁蓉晒干，准备泡酒喝。

　　听秦建庄说，这些苁蓉晒干以后，可以拿去卖钱，一斤大约九十对块钱呐。他还说，我们单位有几个人每年都去挖，一挖就是一麻袋，每年可以挖几百斤，可以赚到两三万块钱哩。我们听了之后，都有些惊奇和羡慕。心里就想，我们也可以去挖。我说，咱们也不必像那些人一样挖那么多，咱们挖上几十斤（晒干之后）也可以赚到几千块钱。秦建庄和石惠尹都点头表示同意。于是连着十几天，我们天天都上山去挖苁蓉。每次挖回来，我都非常小心地将它们晒干，装在一个纸箱子里。

　　有一次，我和石惠尹两个人去山上，去的时候太阳还没有落山。刚到山上，石惠尹接了一个电话说单位有事，他就急急忙忙下山了。我就在山上继续挖苁蓉。我一遍寻找，一遍挖。那一天我发现的苁蓉又大又好，而且特别多。不知不觉太阳就下山了。我继续挖着，满心都是收获的喜悦。谁知挖着挖着天就黑了。夜幕降临之后的山有着无法形容的宁静。白天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意识到害怕。天黑以后，走在沙蒿和沙柳的中间，内心开始有些害怕。我也知道这山上没有大的野兽，只会有些松鼠、野兔、山鸡之类的小动物，但我内心就有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害怕。我这才明白，古代人为什么说有山神。走在这茫茫无际的山野里，心中有一个山神保护着，内心才不会恐惧。明知道我距离下山的路并不远，但看着微风浮动的一片片沙柳组成的黑影，我依然非常害怕。我加快脚步，内心里给自己壮胆。心里默默感恩着山神，并告诫自己：没有鬼，没有野兽，黑暗里只是自己吓自己。我心里一面默默祷告，一面按照自己判断的方向往回走。来的时候，只顾着寻找苁蓉，根本没有想到过距离。现在天全部黑下来了，总觉得往回走的路是那么远，遥远得我都无法相信。坑坑洼洼，高低不平，我走了一身冷汗，终于走到了山边。站在山顶，可以望见山下的单位了，我才常常松了一口气。回到单位，见到了秦建庄和石惠尹，我给他们讲述我这次的经历，他们也深有同感。秦建庄说，一个人走在山里，确实害怕。

　　我挖的苁蓉装满一个纸箱子后，我就不想挖了，我也不想卖掉。我准备带回老家，让我们老家关系好的老人泡水喝或者泡酒喝，品尝一下这种苁蓉的味道。后来我在一次回老家的时候，我就把这十几斤干苁蓉带回去了。由于老家人没有见过，我就送给了好几个老人，给他们每个人也就是一斤多吧。还剩下了五六斤，被我放在老家的三楼上，一直放了好几年，等我再次回老家去拿的时候，那些曾经非常饱满的苁蓉，都被晒成干柴了。我心里多少有些失落，心里想，还不如当时都送给那些老人呐。当时自己还要给自己留下这么多，结果都白白糟蹋了。想到这里，我就想起了有一位老同学曾经给我讲的，舍得舍得，该舍得的就大大方方地舍出去。

　　如今多年过去，想起来当年挖苁蓉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自从那一年秦建庄辞职以后，刚开始还有他的消息，互相在微信上问候几句。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就没有了他的消息。我和石惠尹虽然现在不在一个单位，还经常联系着。我们两个多次联系秦建庄，都没有回音，不知道现在秦建庄工作和生活怎么样，日子过得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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