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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过漫水桥(散文)

2025-02-16 00:45:53 原创 心情散文 手机版
三十来岁的时候,因为年轻气盛、不畏强权,而且得理不肯饶人,导致自己的工作环境冰封,人际关系异常绷紧,精神世界面临崩溃边缘,身心健康也出现多种状况,工作岌岌可危。

  打听得沂水有位黄奶奶,是位通仙通神的神秘传奇人物。据说人的穷通祸福寿夭,黄奶奶都能够给算得明明白白,并且给安排得妥妥当当的。简直堪比能够上天言好事的一家之主灶君爷。如果求到她老人家那里,你的事绝对不能藏着掖着,你要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告知老人家,老人家才好捋清来龙去脉,然后直接铁口直断,给你把事情办得好好的。如果事情难度较大,老人家还可以上表天庭,求到玉皇大帝那里,给你在天庭玉皇大帝的殿前挂上号。你自此成为受上天保护的人。

  那必须去!我与老公的意见空前地一致。毕竟我与老公是最贴实的利益共同体。我有什么闪失,弄得家庭摇摇晃晃的,他也睡不安稳、吃不舒坦。于是三言两语达成共识,把小孩托付给靠的住的人,俩人就出发了。试想,处境那么糟糕的我,除了把黄奶奶当作救世主,还有什么别的好办法呢?

  抵达黄奶奶的宝地需要行程八十多里路。那时候没有直达的汽车,也还没有兴起公交车,自己家又没有私家车,八十里路也是很遥远的距离。幸亏自家贷款买了一辆摩托车。于是老公用摩托车载着我,满怀期冀前去沂水县吴坡求助救苦救难的黄奶奶。

  那年好像是2003年夏天。对,应该就是夏天。我隐约记得穿着蓝色点缀白格格的短袖衬衫。前几日,天刚刚行过暴风骤雨,沿途的水泥路旁多处能看见倒着连根拔起的大树,还有那些大树的断臂残肢,梗梗叶叶,横七竖八地躺在顺水沟一旁,有的干脆野蛮地挡着道路。绕行或越过障碍,都是相当费劲的。那些田间阡陌小路,泥地还有些湿濡松软。小路两旁全是退去积水的痕迹,因为那些曾被大水长久浸泡沤烂、又被太阳炙烤的野草,全是低头蔫着的,通体泛白泛黄,失了曾经绿茵茵的生机。那些杂七杂八的水上浮游物,挂在草上淤积的一堆一堆,那些野草的茎叶上都堆满草族的委屈与失意。

  摩托车的速度其实已经到了极限,我却仍旧觉得速度太慢太慢。一是惦记着家中的小孩。他还太小,爸爸妈妈一整天不露面,他会缺少安全感。二是觉得只有尽快见到了黄奶奶,向她倾诉满腹危机感,求她指点迷津,祈祷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自己以后的运气才会顺风顺水。听说去求黄奶奶的人很多,去晚了排不上号得住宿。因此尽管摩托车已经蹭蹭摩擦出搞怪的嘎吱声响,烟筒里的黑烟成团往外狼窜着,我仍旧迫使老公使劲踹、使劲踹!心急总嫌行路慢!其实摩托车一直如飞般地狂奔着。

  一路狂奔的我们很快就来到一座漫水桥。

  这座漫水桥不同于我以前所见的老旧的漫水桥。年代久远的漫水桥,大都以传统的石板架桥方式,简单搭建,桥墩高出水面一两人高,成一个半弧状,也就适用于小河通行,往往距离不长,狭窄且桥面坑坑洼洼。枯水期潺潺河水从桥下流过,洪水期大水漫过桥面,涉水而过水也不过没过脚踝。出现在我们面前的这座漫水桥,好像是新近修建的,因为有一条新修筑的水泥路正好需要穿越一条大河。大河水势浩大,恰逢连续阴雨天气,汛期已到,上游的水库若再开闸放水,水深无法估测。

  这座漫水桥,是当地人修建的连接大河此岸彼岸的枢纽。水泥桥墩,水泥桥面,桥的两边大概没有修建防护墙防护栏之类。从桥头的地理形势判断,桥两边会隔不远就有一个水泥桩。当时正是盛水期,除了桥头两边各露出半截水泥桩,其它的水泥桩悉数淹没大水中。河水无情地斩断了人们的通途。面对神秘莫测闪着波光的一片水天,任何人都会望洋兴叹。

  当地人可能早早知道这座漫水桥的情况,所以路上步行的、骑自行车、骑摩托车、开车的几乎罕见。想找个人问问路也成为一种奢望。老公正在仔细观察水势,研究地形,猜度桥况。他把摩托车停在路中间,来回用脚步丈量水泥公路的宽度,最终根据经验推断,水泥路大概两米多宽。目测大河对面,遥遥的大河对面影影绰绰有一块发白发灰的面积,颜色有别于滔滔水面,也与两边的庄稼地泾渭分明。断定那就是大河对岸的水泥路。根据观察得出结论:大河两边的水泥路宽度一定一致,那么漫水桥的宽度也一定与公路同宽。摩托车正对着漫水桥的中间线下水。只要不走偏,就能安全到达彼岸。

  于是老公就载着我下了水。从公路的正中央出发,然后按直线前行。可是摩托车一下水,直线的位置就不好把握。马力还是十足的,一踩油门,摩托车就行至漫水桥的五分之一。可是水面尽管波纹不大,但是阳光撒在水面,随着波纹颤动,如同万片金箔在闪耀,闪得人眼晕。直线行驶就很不好取直。再接下来,发动机好像不再那么给力,速度明显减慢下来。

  我们两个都是胖子。三百多斤的重量堆在一脚踹的摩托上,此时此刻摩托车又下在水里。不敢回头张望寻找参照物,对岸又望不真切。摩托车头有点失重,向左向右仄歪。稍有不慎俩人就搁在河里了。老公不得已只好小心翼翼地用脚试探着桥面,一点一点往前挪移。我大气不敢喘,趴在老公的背上,丝毫不敢乱动。

  开始的时候,水只漫过摩托车两个车轮的一半,后来河水几乎要漫到车座位置。因为我的大腿已经触碰到水面。摩托车虫爬一样地蠕动都很有难度了。这时候好像又突然起了风。只见前边的水波三叠两叠,浪头开始拍打摩托车,摩托车明显地如同醉酒一样左右摇摆。这时候的我们已经前进到三分之二多一点的距离了。不敢再动半步,粼粼水波已经让人眼花缭乱,风吹起浪花让人胆战心惊,摩托车掀起的浪头如同张牙舞爪的蛇。真的不敢远眺。一望无际的水的世界,已经叫人嗅到了不祥的味道。这时候的我们终于知道了什么叫进退维谷、什么叫举步维艰!

  我们在摩托车上,摩托车在水里。水域辽阔,浪涛开始汹涌。我们不敢动,但必须动。我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我们这样横在桥的正中央,假如前面后面来车,我们应该怎样躲避?该左闪还是又闪?无论向哪边躲闪都是坠落!这是我们下水前从来没有考虑过的问题。我们原先以为一眼望到边的一条大河,一踩油门嗖地就过了河。从没有想到还有水波不兴到波涛汹涌的转变,也没有想到陆地与水里的感觉会如此的截然不同。事到临头,才知道不把情况预设好,临渴掘井是多么被动!火烧心是多么令人心碎!可惜我们都不懂得未雨绸缪!所以我们都把自己交给了那座漫水桥,把自己交给了天意。

  “别说话!”吭哧吭哧喘着粗气的老公,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他大概也是在给自己打气。我一生最老实的时刻,就是在接近大河中央坐在水中的摩托车上伏在老公背后的那一刻!

  心跳的声音,滔滔河水已经掩盖不住!逼我说话,我的嘴唇已经抖得说不成溜。我大概抖动得忘了我是谁。没有一种绝望能如此使人战栗!死神狰狞的面孔时隐时现,摩托车继续左偏右偏,水路是如此艰险!稍有疏忽就会被死神拉到阴曹地府。

  大概摩托车浸水久了,还面临着熄火的窘迫。我们是在摩托车上判定前方的路,如果下车更有可能会落入水底。依赖着摩托车,虽然左右扭动有些改变路径,毕竟基本是匀速行驶,不至于改变太多。好在摩托车一直在哼哼响着,有时还轰鸣三两声壮壮胆气,助力着三百多斤的凡俗肉身,向着彼岸挪动、靠近。我紧紧抱着老公的腰,努力让自己筛糠的频率小一些,再小一些。争取能少动就少动,在侥幸中做着求生的梦。那颗以往无比焦虑的心,早已出离了胸口,早已冲出了喉咙,早已坠落河底。七魂六魄早已不再附体!那一刻我把生死押给了老公,押给了某种神秘的力量。把自己的生命完全交给了上天。

  迎面驶来一辆面包车。有人探出头望了望被河水淹没的漫水桥,毫不迟疑地上车倒车返回了。他是忌惮漫水桥的情况,还是判断与我们会车的十分艰难?我想如果是后者,他应该会停车等一等的。肯定是前者。否则他会在河那边吸几支烟,起码会耐心地住一住。我那时是希望那辆车在岸边停留,纵然是爱莫能助,纵然处于隔岸观火状态,但有人站在那里,我们奔过去也有了目标。但面包车还是掉头返回了。

  无法言说的恐惧与拼死一搏交织的心情,终于在摩托车的给力相助下,我们登上了彼岸。

  望着濡漓漓的摩托车,回望水天相接的身后,大有一梦醒来的感觉。我相信那一刻我们俩都忘了什么是喜极而泣!因为我们都是呆呆地望着那一片波光闪闪的世界,不相信我们是从遥遥的对面涉水而过。

  涉过漫水桥!

  我站在河岸,看前浪追着后浪奔腾的河水,听着风儿摇动庄稼棵的声响,昂首仰望上苍,心中塞满的委屈与愤懑,立刻清空了似的,腾出了许多空间,以至于在那个时刻显得空空荡荡,那种坚挺在心中时刻准备睚眦必报的针锋相对,瞬间失了锋芒。

  听说黄奶奶喜欢烟,就到她村中的小卖部去买了一条烟。小卖部的人听说我们是骑着摩托车涉过漫水桥,相当惊讶。说漫水桥是水泥修的,桥面风化严重早已出现破洞,钢筋裸露。再说那么宽的河流,那么窄的漫水桥,一旦涉险,连人影都找不到!听说我们是特地为黄奶奶而来,店家很是惊讶。她意味深长地说:“你们不顾危险翻山越水,花钱来找黄奶奶。我们本村的都不信!”说神秘力量神秘人物传远不传近,人们也是信远不信近。

  风尘仆仆赶到黄奶奶的住处,奉献了香烟,交了“蘸香钱”(香火钱),在神龛面前虔诚地顶礼膜拜,把遭遇统统向黄奶奶和盘托出。黄奶奶说我人很好,就是缺少人生历练,不太懂人情世故,自己挖坑自己跳下去。黄奶奶说了一条我在职场多年未曾悟到的道理:别人送礼都不一定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你不但不送礼,还对管你的人不服气,不恭敬,不给你点厉害,你怎么知道上下大小?听了黄奶奶的话,我觉得黄奶奶不但通神,她还通人,对人性的认知比我经过十几年寒窗的都通透。这时候黄奶奶接到一个电话,说是从临沂来的一辆车被交警拦截了。黄奶奶让那人把电话给拦截的交警,只听黄奶奶说:“我是黄奶奶。临沂的车辆是来找我的,你们也敢拦下?你们是想和我黄奶奶过不去吗?”一会儿就传来那边放行的消息。我对黄奶奶通人通神的威力更加深信不疑。

  说话间临沂的一辆面包车到了。从车上下来一个胖子一个瘦子。那个瘦子端详我们一番,然后问我:“你们是从那座漫水桥上骑摩托车过来的吗!”我说是。瘦子喃喃自语道:“我寻思从那条漫水桥上过去,看着一蓝一白水里出没,以为是水鬼闹水。吓得转了路,才被交警逮住了。”

  黄奶奶听说我们是从漫水桥上涉水而来,也不由的大吃一惊。说:“你们两个真是大了胆子!桥面到桥底,比屋顶都高。落下去什么人什么神能救助你们!”说得惊魂未定好的我俩,重新内心忐忑起来。

  从黄奶奶那里返回时,我们特地赶到漫水桥,却不敢再走第二遭。那时漫水桥的水位明显有点下降,桥两边的水泥桩露出水面拳头般大小,间隔四五米有一根。浩渺的水面载着许多漂浮物,泛着一些泡沫,向着略微东南方向滚滚而去。原来,这条大河不是正南正北流向,而是西北东南流向。所以那座被水遮掩的漫水桥,实际上是东北西南走向,而非正东正西取直修建的。桥身略微窄于两岸的水泥公路。

  说是漫水桥,其实与滚水桥十分类似。平日里河水都是从桥洞里流动,只有大雨连降,上游的水库放闸,才成漫水桥。恰巧那年雨水连绵,上游多处决堤,水库大坝都冲坍塌无数。多年未见的水量漫上这座水泥桥,滔滔洪水被我们遇见。

  我们返回去,重新找了归途。

  若干年后,想想很后怕!我问老公,是不是有点后怕?一旦搁在河里,家里嗷嗷待哺的孩子,耄耋之年的老父该如何处境?老公摆摆手不让再说。

  “想想真后怕!”每每谈及往事,老公一脸惊悚。

  二十多年过去了,细节都已淡化,只剩下一个事件的轮廓在记忆里摇摆。尘封的往事,结满岁月的蜘蛛网,轻易不敢拂去尘埃,追寻往日的自己。过去的自己真实的近乎愚昧,掀开往事就窥见愚蠢的自我。

  二十年的岁月里,以我的视野观老公,他有诸多不堪:经济一度不给力,精神一直不富足,上班吊儿郎当混日子,下班游手好闲不管家,家事大大小小不操心不出力,撇下小孩不看去找初中同学聚会,一月工资三百拿出二百去聚餐,还夜不归宿。更为过分的是还曾与一位QQ女网友聊得水深火热,儿子亲眼看见老公与女同事独处一室热聊得龇牙咧嘴,闲暇时间泡在青梅竹马的村子里乐不思蜀,纵然肉体未染精神早已出轨。因为女人的第六感官告诉我这些不正常的蛛丝马迹。尽管老公一再信誓旦旦,并删除了QQ好友。但我曾经有恢复删除QQ好友的能力,读过那些恶心暧昧语言。以我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个性,这货老公早就该“处理”了,拔掉心刺。可是我却一直迁就隐忍到现在!因为:

  涉过漫水桥,一同度过劫。

  在我人生低谷时期,他也毕竟未曾真的起调另弹琵琶。我翻身后也得不忘初心。我用一生的迁就隐忍来凭吊那次涉险。当年那个旧我早已葬在河水中央,而渡劫完毕浮游上岸附体而生的求全求善的新我,游走在人间。涉过漫水桥,我终于拥有了开挂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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