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妻（散文）

妻，在我和女儿的嘻嘻哈哈声中，大方而坚定地把牙签牛肉一根根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仿佛这些牙签牛肉光明正大地来自于菜碗或者是食品袋。——其实，它们都是刚才女儿开袋时太鲁莽，不小心洒在地上的。“真是铁打的胃，什么都能消化掉”，我还啰嗦地、讨人厌地送上一句揶揄的话。可妻只顾着吃牛肉，眉头都没挑一下。妻的这种“小气”，我在谈恋爱时就深深领教过了。

　　重返21年前的点滴岁月。那年金秋9月与妻相识，接下来的与妻压马路，与妻下餐馆，与妻购物，与妻探讨生活……在我们相互亲密的陪伴中，我渐渐认识并读懂了妻的节俭和朴实。我俩晚间散步时，往往一走就是好几公里，回来就犯愁了。我常顾及妻的疲劳度，提出打的。妻通常不是拒绝，就是搭乘出租摩托车。甚至她提出再逛一下街，再欣赏些街景，实质是离家距离近了，可再节省一元或两元车钱。请妻吃饭，一般就是三个菜，很少超支的。知道我不喜欢吃鱼后，妻和我在一起吃饭时，就没再点过鱼；照妻的话说“太贵了，又不好吃”。结婚后，我才惊讶地发现，妻能一餐一个人把一条两三斤的鱼，消灭得只剩泛着寒光的鱼骨架。那一刻我惊喜无语的状态，就是春天、夏日、秋季一股脑挤进我的世界，放眼到处是鲜花的海洋，是茂密的绿林，是满园的硕果。

　　与妻热恋9个月后，我们步入婚姻的殿堂。一枚戒指代表着夫妻彼此对爱情的执着和对婚姻的忠诚。“钻石恒久远”，这句广告词一时愁煞人，囊中羞涩的我毫无经济实力去“恒久远”。我慎重地向妻提出不买钻戒，转而购买铂金戒指。妻立马爽快地答应下来。当我们来到大商场挑选对戒时，一款打折的钯金戒指被妻大加赞赏。可我都嫌弃它的低廉，一对才700多块。妻一边仔细地听着售货员的极力推荐，一边语重心长地劝说我。后来，我和妻都不喜欢戴戒指。这对700多块的钯金戒指在我们结婚一个月后就完成了使命，孤零零地待在衣橱的抽屉里。但是，这对属于我们、见证我和妻爱情的钯金戒指，述说着一个恒久、动人和甜蜜的爱情故事，这里面有着青年时的热烈，有着中年时的坚守，我坚信很多年以后更饱含着暮年时期的搀扶。

　　一日三餐人之必需。我有个特性，一吃饱了就不再吃了，哪怕仅剩一口饭一勺菜都是不再开口的。可妻是要硬撑的，坚决“光盘”。她常说看不得浪费。残羹冷炙成了妻的美味佳肴，往往一顿下来，妻总吃在最后。看她把碗碟上仅剩的一根菜条稳稳地夹起，准准地放入口中，然后满意地咀嚼着，那神情不亚于拾到百元大钞的高兴。实在吃不完咋办，妻就买些一次性饭盒，打包到公司当中餐，大获全胜般可免一个中餐的菜钱了。说到妻在公司的中餐，又是一方好景象。妻向来一是捡便宜的，二是只吃一个荤菜，三是免费的水菜是要多吃的。而我是全凭着自己的胃口来，跟妻依据理智完全是南辕北辙。有时甚至单位的大锅饭自认不好吃，转身就下了馆子，百十来元瞬间没了。下午下班回家，谈及我的中餐，妻对着我满脸心疼地啧啧叹息“太奢侈了，太浪费了！”

　　然后，妻把剩下来的餐费，花在公司食堂的小卖部上，给我和女儿买些喜欢的小零食。

　　至今让我尴尬和不安的是，记得刚出智能手机那会，妻一方面很惊羡，另一方面又心疼钱。最后在一个周末的闲逛时分，发现一家手机工厂店，低价售卖智能手机。具体什么牌子忘记了，价格亲民400多元。妻满心欢喜地下了单。后来发现就是模拟人家智能手机的操作界面，压根跟智能手机挨不上边。可妻照样喜欢，依旧满意。可我难以释怀。等到智能手机大行其道，妻也一直保持自用手机价格不超过2000元。直到妻40岁生日，在我多方鼓动下，妻才换了个苹果手机。妻还酷爱打扮，一直追求性价比超值的美观。什么衣鞋、化妆品，乃至首饰很少超过300元。常常把唯品会挂在嘴上，不时还向我和女儿灌输唯品会的价廉物美。

　　妻的这些点点滴滴，常常让我想起沙漠里欣欣向荣的仙人掌，还有那石缝里长出的高大挺拔的青松。

　　当然，妻也有“大”气磅礴的时候。让我感触颇深的是妻的一次“借钱”。妻在市公司工作时，一位交情甚笃、家境窘困的业务员，向妻借了2000元钱，事先约定好归还日期。可两年半后妻调到分公司，在分公司又工作两年后，那位业务员丝毫没有任何还账的信息，还款日期也早已远远超过。我好几次催促妻去要债，理由很简单也成立：我的钱同样是辛苦所得，守住自己的钱袋子就是对自己对家人对未来的有力保障。可妻面露难色，担心地对我说“她家里真心困难，与丈夫离婚，单独带着一个读书的儿子，上还有生病的父母，算了，不好意思跟人家要了”。这让我想起了并深深感慨这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而且那人压根借条都没打，妻对此事也没再提及；可“小心眼”的我一直怀“账”在心。

　　与妻同床共枕20年，按理说应该近朱者赤。可我属于“顽固派”，油盐不进，对妻的“小气”至今没有学透和践行。我和妻依然犹如蛇有蛇道鼠有鼠路。可我打心眼里高兴：“这样的妻好养，这样的妻能持家，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