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天晴,在盆景园菜场总会遇见一个一米五左右高的“老婆婆”。走路歪歪倒、听不清过往的行人与车辆经过,更甚的是以前的老同事与她打招呼,也没有任何反应,最终的结果就是,同事已不再跟她打招呼。在卖菜摊位前,摊主不断地望向她、摇摇头,最后简单地用手势笔画价钱,匆匆了事,因为讨价还价中,摊主说“东”、老婆婆说“西”,只能罢了。
老婆婆左手拎着“槽头肉”、右手拎着“烂番茄”“假装的土鸡蛋”,碰到熟人问道,便说“我儿中午来家吃饭,孙女也过来。”高兴地使劲挪动本已使不上劲的双腿,尤其是股骨头坏死的那条腿,只是想证明,我还能给儿子和孙女做一顿满意的菜。毕竟儿子的嘴太挑,常常不在家吃饭,已尝不出粗茶淡饭的美味,小孙女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多吃点肉肉。
当然,说来说去,她就是我的母亲。一个永远都认为自己做饭最好吃的母亲,永远都认为自己买的食材是老板良心发现给得最好的。最终的结果就是,从小吃着肥腻的五花肉、似水煮的番茄鸡蛋和永远都是最好得节日才能吃的咸水鹅。
“你猜奶奶中午做什么好吃的?”每次去奶奶家吃饭,我都会问女儿。但每次问完,都有一种戏虐的感觉在里面,或许对于外人来说是戏虐,对于我来说是了解。
“番茄鸡蛋、咸水鹅、卤菜,炖没有肉的骨头。如果我说对了,你要奖励我。”女儿自信地回答到,因为她知道奖励触手可得了,而且这种奖励就是一种制式规则。
每次都是赶着饭点到奶奶家,推开门不是先打招呼,而是先看看桌子上的菜。我跟女儿相视,最后哈哈大笑起来,母亲看着我们,因为听不清,完全也理解不了我们开心的理由是什么,但她看着我们开心,自然也开心地掏出10块钱给孙女,说上学辛苦表现好的奖励。女儿从来不收,只是看看我,我帮她收着。
得先从“老婆婆”说起,再说做菜,才能显得温馨。其实今年她也才60多岁,按照现在的说法,应该算是“中老年”人。但为什么腿脚、耳朵成这样呢。因为在40多岁的时候,姥爷因脑溢血卧床在家,舅舅有公车但因工作繁忙无法长期照顾,姨妈在郑州只能遥望祝福并给予经济支持,所以这个重任自然落在了母亲身上。
因为她个头矮,骑不了自行车,那时还没有电瓶车,只能步行前往姥爷家,一天8趟,如果有突发的情况,10趟也不止。一趟6公里,完全靠步行。就这样连续走了10多年,不管刮风下雨依旧这样拎着饭菜、换洗衣服走着、滑着。在一个雪天,因为申桥结冰地板很滑,她摔倒了,剧痛疼地起不了身,也是路人搀扶着才能站起来,忍着疼痛继续前往姥爷家。但从那一天,身体逐渐地变差起来,因为这一次摔跤导致坐骨骨裂,身体硬抗。就这样年复一年地行走,最终落得个股骨头坏死。近些年也去看了很多专家,都说的意思是,先不要换股骨头,能走就坚持走。其实这是她安慰我的话,她知道在那些年,换一个股骨头要几十万,家里条件不好。
在照顾姥爷的期间,剩余一些饭菜,舍不得浪费,就在倒向垃圾桶的那一刻前,她就使劲地往肚子里“塞”,最终导致“营养过剩”,得了富贵病——糖尿病、高血压。糖尿病的并发症其中一项就是耳聋,听力严重衰减。前几年,因为创业赚了点钱,强拉她配了一套助听器,刚开始没敢告诉她价格,后来实在拗不过倔脾气的老母亲,医生告诉了她,她惊讶后,说让父亲取钱给我,因为在外赚点钱不容易,太吃苦。平时我很少去看望母亲,去年那一天不知道为何,突然想去看看,就在下午下班后,到了母亲家,因为下雪我知道她在家,就敲门,始终没有人开门,最后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结果是母亲给我开门摔倒在地上。赶紧找来钥匙开门,扶起她,总感觉她说话有一种馒头在嘴里塞着的感觉。我问她没事吧,她说趟床上歇歇就好。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坚持、倔强。也正是这些所谓的“缺点”,在工作期间连年获得先进工作者、先进共产党员称号,当然现在退休还积极建言献策,获得先进退休共产党员。原以为她的坚持是一种敷衍我,都没想会有什么大的问题,就回到家。但是越想越不对,就给姨妈打了电话,说起状态。“脑淤血的症状”,当医生的姨妈说出这句话,给我吓的顿时发抖,马上开车赶过去,带着她去医院急救室。肺部曾玻璃纤维状重度感染伴有脑淤血,传统血糖设备爆表无法测量,血压爆高到极度危险值,初步分析已吓坏我。但当医生把我喊到急救室外说“怀疑是真菌感染肺炎,你做好心理准备,最少先准备50-80万,而且钱花了……”
我也算是见过很多世面的人,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完全没有了决定权,只能给姨妈说,其实她只是帮我拍个板。医生意思是在普通病房就行了,我强烈要求转ICU,并给予最好的治疗。就这样每天4点多起来连续买饭送饭,等医生通知每日病情。还好,那晚我去看她了,就如同医生说的,如果当天晚上我没有过去,第二天就见不到母亲了。感谢上天与医生地精心照料,母亲在医院度过了将近一个月的危险期,转危为安,甚至开心。
就这样,母亲好了以后,就决定让我们来吃饭。她来做饭,“肥膘五花肉”“没有肉的腿骨汤”“水煮番茄鸡蛋”“齁咸的咸水鹅”“乡巴佬卤菜”“黑黢黢的青菜”自然成了满桌丰盛的佳肴。不时摆弄手机,拍照发到家族群、姨妈那里显摆自己的拿手好菜。
当然,现在我也正学习做饭,番茄鸡蛋姥姥都说母亲做得不好吃,自然我就格外用功。吃得多,自然嘴就刁一些,肯定比母亲做的好吃太多了。
但每次回家,母亲还是做这些拿手好菜,我也不会帮忙去做,因为母亲做的不管再不好看、再不好吃,那都是母亲的爱、奶奶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