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手架之梦（散文）

梦境，宛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一直是我心底最珍贵的存在，我喜欢做梦。

　　白日里，当我骑着摩托车，思绪却如脱缰的野马，任意奔腾，好不受控，一头扎进梦里。不过，更多时候，梦境这位神秘的访客，总会在夜深人静、微醺之际悄然降临。那一个个梦境，排着队，接连不断地闯入我的睡眠。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随着年龄的增长，生活阅历如同繁茂的枝叶，日渐丰富。那些曾在梦中出现得场景，又一遍遍地重新描绘，但变得面目全非。

　　年轻时的“生理梦”，是身体本能的直白呼喊，里头满是生理需求的炽热、欲望的火焰、幻想的泡沫，以及对身体细微感知的真实映照。然后，当我步入中年，它却成了一个倔强的小老头，偶尔冷不丁地冒出，似乎只是为了倔强的证明，自己还没有被岁月彻底淹没。

　　“情绪梦”，又恰似一个神秘的时光宝盒，静静藏着往昔岁月里潜意识深处的记忆碎片、细腻入微的感受，还有那些未曾解开的痛苦枷锁与内心深处的激烈挣扎。我喜欢它，就像一面澄澈的镜子，让我得以窥探自己内心最柔软、最不为人知的隐秘角落。

　　“思维梦”，则更像以为贴心至极的助手，总是提前一步，为我规划着明日的工作与任务。在梦的世界里，那些纷繁复杂的事务被巧妙整理成清晰的思维导图，醒来就已掌握工作的秘籍，底气十足。

　　至于“噩梦”，无疑是最令我厌恶的不速之客。它裹挟着彻骨的恐惧，像汹涌冰冷的河水，瞬间将我彻底淹没。但大多数时候，我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将它遗忘在记忆得偏僻角落。毕竟，噩梦不过是身体机能受到刺激后的产物，谁又愿意让那种毛骨悚然的可怕感觉，陪伴到白天。

　　……

　　你看，我常常做的这些梦，在大多数人眼中，或者再平常不过，毫无奇特之处。然后我却情不自禁地想要用文字将它们一一记录，把它作为“小日记”小心翼翼地藏进一个精美的宝盒里。

　　最近几日，梦境不停地变幻出认知改变的场景。当然，梦是可以做成“连续剧”的风格。说来也怪，这几天清晨醒来，我总能为这些离奇的梦找到合理的解释。尤其是今天的梦，格外吸引，让我着迷，甚至心血来潮地给它取了个简单却贴切的名字——“脚手架之梦”。

　　在梦里，场景是一个类似教师布局的办公室，我安静地坐在左后排的位置，如果按照办公室的座位布局，也正是现实中的位置。突然，办公室负责人向我招手，示意我过去，他神色严肃地说：“安全生产工作的这个坑，谁来填？”其实，我心里早就明白，这一天迟早要来，他平时读不懂文件要求，搞不清意识形态问题，出了问题，这黑锅大概率是要我来背了，所以只是默默不语。没想到，他紧接着又随口说道：“张威今天结婚这个事，你务必得去捣乱，他要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大家都别想好过。”眼珠子转向左方，我知道他又在琢磨坏事。说着，他随手递给我一把刀，恶狠狠地强调：“这事已请示过领导，只有你能办。”我心里顿时一阵悲凉，是的，确实只有我能办，因为你已经把局布好了，就等我踩进去，毕竟人总以为自己很聪明，大家都活在自己的局里。暗自思讨：好事全被你们占了，坏事却都得我来扛。

　　在教室取了一些报纸，把刀包裹好，穿过教室外的走廊，可奇怪的是，前往婚礼现场的大厅，竟需要攀爬三层楼高的脚手架。而且，脚手架上布满了安全防护网，还有一个个楼板洞阻拦着，我只能在其中艰难穿行。费尽心力，终于抵达婚礼的舞台。看着同事满脸洋溢着喜庆的笑容，再瞅瞅那把被报纸裹得里三层外三层格格不入的刀，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别人都这般幸福快乐，为啥不能先找个位置坐下，喝点喜酒吃点喜糖抽上两口中华烟，等别人把事情办完，我再去处理他呢？

　　于是，我就这么静静地等着。这时，旁边的同事低声对我说；“你刚才是不是爬脚手架上来的。”“你怎么知道？”我诧异地问道。“你别理他，今天上午开班子会，他说你没走过弯路、艰辛的路，不能用。所以领导只能让临时搭建了脚手架，美其名曰‘瞧瞧你来时的路’。我们今天去开会的，大家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好几个领导不是私底下跟你说吗，事要往长远看，不能只看眼前，更不能起冲突。”当时，我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爆发，差点脱口而出；“QTMD。路是自己走的，要是一味地任人欺负，那不如用手中的这把刀了结自己。”就在我心里骂骂咧咧的时候，突然愣住了，开始反思：为什么要去伤害别人？为什么要用伤害别人来取悦领导？又为什么要通过取悦领导来获取自己所谓的存在感？

　　不，我不能这样。猛地站起身，用力将手中的刀扔到楼下，看着报纸散落、刀在脚手架间来回撞击掉落。正当这时，同事携新娘前来敬酒，我看着他，真诚地说道：“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祝你爱情甜蜜、早生贵子。”他满脸笑容，高兴的回应：“哥，早就听说你了，想跟你喝酒认识一下，今天终于有机会了，咱俩喝六个，祝你六六大顺、一切顺心。”他眼神中充满了肯定。当然，我能感受得到他话中藏着别的意思。

　　就在我和周边同事喝得正尽兴时，突然接到领导电话。领导在电话那头劈头盖脸地指责：“这个事情那个事情啥都没办好，你到底还想不想干了？”心中积压已久的情绪瞬间爆发，忍不住回怼道：“这些事情我压根都不知道，他安排谁去办、怎么办、也没人跟我说，再者说，非要论分工，这事本身就不归他管，他非要啥都掺和，他干不下去了，现在又让我来收拾烂摊子。过去用半年时间能造计划、走流程、签合同，现在到好，就给我三天时间。如果非说干不好，那我就不干了！”领导直接挂断电话，我心里很清楚，领导身边肯定有他，心里真偷着乐呢。第二天，他说：“领导很生气，正在考虑换人的事情，如果你要不想在办公室干了，就申请换个科室，或者领导再安排个人来。”我笑笑说：“那我辞职务吧。”随后我就写了辞掉职务的申请交到领导那里，领导说，到时候上会研究，结果到今天就没有下文了……现实中也确是如此。

　　在梦中，我不停地告诫自己：这只是一个梦，一定要把它记录下来。因为不好的梦，尤其是与工作相关的梦，大多是在警示自己，要重新学会如何生活、如何工作、如何与人相处，以及如何看待社会与人性的变化。如今，已然四十不惑，当初做互联网的时候，都是高知、高收入、高阶层人群，随性而自然、真诚而不做作，但既然回到这里，就得适应它，毕竟“我命由我不由天”，只是一声呐喊。

　　强迫自己从梦中醒来，无奈地起床，拼命把梦在脑海里保留下来。可心里难免还是有些紧张、害怕，生怕又在暗示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要改正。

　　当然，早起也并不是没有收获。偶然刷到头条一个视频，女博主那“喜翘”的模样，像似16年前家人极力撮合的相亲对象，她的笑容甜美、模样讨喜，更“自豪”的“回忆”是她的母亲找到我姥姥、舅舅、妈妈等劝说非让我俩在一起，而我没有同意，现在或许有一丝后悔。所以女博主在视频里对着我说：“你知道男人最崩溃、最无助的时候，想跟谁倾诉吗？”我摇了摇头，想起了她，那年问我；“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兑现我考完公务员，从上海第一时间到郑州，因为堵车，浪费一张机票，又买了一张头等舱，只为让我第一眼出考场看到你的承诺？”我答不上来。就像现在，女博主望向远方，片刻后转头，温柔地回答：“跟父母倾诉，他们只会跟着你一起难过；跟朋友倾诉，他们最多陪你喝杯酒；跟老婆倾诉，未必能耐心听完，听完后她可能还数落一句，谁让你没本事。”她的笑容那么美丽，但我看见她眼中闪烁的光芒，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接着说道，“这句话，真的能把所有男人的心都刺痛。”

　　“你觉得，他能跟谁去说……真正没人可以倾诉。”是啊，谁能倾诉呢？只有梦里，对自己倾诉，因为在梦里，自己会回答自己的。“男人最崩溃的时候，真正不离不弃的，只有自己的影子。”作为男人，只能心疼自己三秒，仅三秒，却必须立刻调整状态，微笑着去面对生活。所以，不难发现，中年男人变得沉默寡言，也不难发现，女人在短视频里喜欢的男人总是那么情绪稳定，其实到了四十不惑的年龄，男人不需要有什么情绪。因为，每一天清晨一睁开眼睛，身边全是需要依靠他的人。就像那些年开公司，走进办公室，九十多人围坐在一起，就像嗷嗷待哺的雏鸟，张着嘴等着喂食，而我只能想方设法多让公司赚钱，因为都有生活、都有家。

　　中年男人，转过身去寻找，身边全是需要依靠的人，而他自己却找不到可以依靠的肩膀。他是父亲、是儿子、是丈夫，却唯独不再是他自己。他是家里人的避风港，可自己连喘口气的空间都没有。所以，中年男人真的承受了太多，付出了太多，也妥协了太多。

　　然而，我现在特别希望用“脚手架”攀爬的方式生活、做梦，想得到自己渴望的、应得的那份幸福，肯定是在攀爬到地点之后，才能看到的一束光、一束鲜花或一片掌声，再不济也就是酒桌上一口二两猛扎的欢悦。所以，男人一定要学会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