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槠豆腐,顾名思义,就是用苦槠籽磨制的豆腐,它无需石膏点卤,只要把苦槠粉倒进锅里的热水中搅拌均匀,熬煮几个小时,等它变稠后冷却凝固,再用刀划为小块,就成豆腐了。当然,苦槠豆腐的颜色不是白的而是赭红色,它的味道细腻、滑嫩,入口清凉,还有一丝淡淡的涩,纯纯的山野的味道!
儿时没少吃这碗菜,几乎从十月份一直吃到来年的四五月,用母亲的话说,这叫接荒菜。而且,苦槠豆腐不用下锅加热炒,把它切成片或块,倒点油盐撒点佐料就是一盘美味的下饭菜。倘若入锅受热,水嫩嫩的豆腐极易变成一锅稀粥。所以,我们都喜欢凉拌着吃。
虽是凉拌,但母亲弄起来一点也不马虎,她每次都会用温开水先把豆腐烫一烫。她怕冷水里捞出来的豆腐寒了我们的肠胃。等烫过的豆腐沥干了水,母亲一边准备腌豆腐的作料,葱、辣椒、大蒜子、老姜,这些都是少不得的。母亲做事利索,砧板上的葱三下两下就切成了小葱花,大蒜子轻轻拍碎倾刻剁成了泥,老姜很快也剁成了细粒状。辣椒一般用干辣椒粉未。就是盛豆腐的碗,母亲也是固定用一只绿色的瓷碗。非它莫属。为啥?一是这只碗大,拌豆腐更均匀,二是盛过苦槠豆腐的碗特别容易染上色,很难洗掉。所以那只绿瓷碗,果然里面尽是斑斑渍印。
少不得说说母亲如何削豆腐的。只见母亲右手拿着菜刀,左手往脸盆里一伸,手心向上,一块方方正正的豆腐就稳稳托在巴掌中了,然后手里的刀平平地一横,瞬间一块豆腐就变成了两块,紧接着刀轻轻一竖又一竖,再横着落下,一块块豆腐片纷纷跌进了瓷碗里,就像木匠刨木头花一样,一片一片那样干净利落。
浇淋在豆腐上的油,一般都是用麻油或花生油,唯菜籽油绝对不行,它“青气味”太浓。还有,酱油不能倒太多,着色即可。醋,滴几滴就够了。如果家里正好有香菜,切碎了抓一把撒在豆腐上面,味道就更足了。
是啊,那味道,真好。童年的苦槠豆腐,让我想起了更多的味道……
二
记忆里,最爱上山和小伙伴们一起拣苦槠。因为不仅饭桌上多了一碗菜,还能把苦槠卖钱,挣一笔额外的收入呢!具体卖几分钱一斤忘了,反正每次卖了苦槠就在合作社给家里打酱油买盐巴什么的,或给自己买一点学习用品回来。那时山上的苦槠树真多啊!一棵棵都长得枝繁叶茂,遮天蔽日,结出的苦槠籽把树枝都压弯了,若刮来一阵大风,苦槠籽呼啦啦地往下落。我们蹲在树下,两手像鸡啄米似地拣。哪怕前面荆蔓蒺藜挡着,照样钻进去,不怕扎疼手,不怕挂破脸。遇到斜坡陡坎,把背蒌往肩上一挎,屁股顺势往地上一坐,双脚并拢,就像坐溜溜板一样滑下去。那会儿最怕的就是弯腰拣着苦槠,突然看到一块长满青苔的墓碑横立在面前,妈呀!立刻吓得脸都白了,连滚带爬地跑开。
最高兴的是头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雨,第二天正好去拣苦槠。那苦槠籽掉得像是谁撒的,整个树底下都铺满了,脚都舍不得踩了。我们一个个半蹲半跪着,张开双臂,两只手就像齿耙一样把四周的苦槠拢成堆。很快,树下到处都是一堆堆的“苦槠山”。这一刻场面混乱不堪,大家嗓门一个比一个高,“这堆是我的!”“这堆是我的!”等苦槠拢得差不多了,这时,人也累了,再各自凭着记忆去辩认自己的苦槠堆,并坐在地上慢慢把苦槠一把把捧进往背篓里。拣得多的时候,背蒌装不了,就脱下身上的裤子装,哈哈,这样的时候当然最开心了。
三
苦槠拣回了家,想吃苦槠豆腐还远着呢!还要经过脱壳、分拣苦槠仁、磨粉、煮熟等工序。前两道都是我和姐姐的任务,后面磨粉、煮熟就是母亲的事了。说实话,我最不愿干的就是苦槠脱壳了。脱壳的方法很原始。我们先找来一块小木板放在团箕里,然后抓一小把苦槠籽放木板上,再把小方凳倒扣着,用单腿跪在那上面碾。不能死劲碾,力道要适中,否则苦槠被碾成碎末,后面很难分拣。可是力道轻了凳子又会滑走,团箕里的苦槠籽只有少许裂开壳。这就更有苦头吃了。拣苦槠仁时,不得不用手指甲一点点地剥出来,一点点地抠出来着。实在还弄不出,干脆放嘴里咬,当然,那味道又苦又涩。
因为常碾苦槠,膝盖总是磨得一片通红,手指有时也掰得出血。唉,那活儿对我来说,还真是个苦差事。可是,现在回想起这一切,我觉得那是一种苦涩的甜,那是一种别样的快乐。
苦槠豆腐的味道,于我,真的不只是舌尖上的记忆。此刻,更多的味道在心底慢慢地一点点散开,渗透……如今,山上再也难觅苦槠树的踪影,童年的小伙伴,再也难相聚,还有母亲,我的世界里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一晃而逝的岁月,弥足珍贵!这才是我心中最具有坚固记忆的味道。
苦槠豆腐(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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