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在家过了一个寒假,正月二十二那天返校了。家里又成了我和妻的二人世界,妻时不时会若有所失地去儿子的房间转一圈儿。
仅仅两天以后,那天早上5点半,我起床去单位值班,看到手机上有儿子的电话,是前一天晚上11点多打的,因为我设置的免打扰,所以没接到。于是连忙回打过去,很快就接通了,只听见儿子在电话里有气无力地说:“我来到学校后,身上起了一身扁疙瘩,非常不舒服,我想请假去医务室,按规定得让你跟班主任发个短信请假!”
我猜想,这应该是他上学的那个南方城市这段时间连日阴雨,他的那些被褥一个假期也没有用过,应该是潮湿所至吧。就对他说:“不要紧张,应该是你的那些铺盖俩月不用有霉气了。去吧,该吃药吃药,该输液输液,不是多大事儿。”说完挂了电话,复制了儿子发来的信息,发给他的老师请假。
中午吃饭时,谈话中,妻蹦出一句:“都是因为俺孩儿没有吃十六早上的饺子!”我才知道她也接到了儿子打来的电话。但对她没头没脑说的这句话也没当回事儿。
哪成想,下午回到家,发现冰箱里竟然有一碗煮好的饺子,有月亮形的,有太阳样的,有元宝状的,那里面还有大米、小米、蔓菁……这些正是正月十六早上所要吃的饺子。我们这里正月十六的早上起了五更一定要吃“七样馅儿的饺子”。这样在新的一年里,才能顺顺利利心想事成。今年的正月十六,恰逢儿子要去北京看升旗仪式,所以他就没有吃上。妻把那些饺子冻在了冰箱里,后来也没有再吃。现在竟然有一碗煮好的饺子?我感到很奇怪,却也没有往深处想。
昨天,儿子说身上的疙瘩还是不好,他准备回来治疗,老师也答应了。我便告诉了妻,妻随口就说:“那我明天去火车站接他,然后就去医院检查。”
今天早上,天还不亮,妻就起了床,说自己昨天白天睡过,晚上怎么也睡不着了,不如起床。其实我知道,她是因为惦记着儿子才睡不着的,只好由她去。
我骑车去上班,妻坐车去火车站接儿子。
快中午的时候,我打电话问妻怎么样了?妻说:“找医生看完了,到家晚,你先到家,就下饺子吧。”又特意嘱咐我:“一定要再煮一些韭菜馅儿的饺子啊!”
我的心里不禁一颤,就想起了许多妻和儿子之间的往事。
我家老房子的屋顶就是个小院,那里有一池的土荒废着,里面种了些经年的韭菜。也没人管理,没人浇水,它就那么在那堆满枯叶和杂物的池子里生长着。每年的春天都按时拱出它的嫩芽,然后,依据雨水的多少选择生长的快与慢。
那韭菜可不是野生的,是我和妻刚结婚的那几年里,她从娘家专门带回来的。当时她对我说:“这东西好,种下去就不用管了,割了还长,吃不完。”
于是,我把那些毛毛躁躁的根,都随便埋在了土里。第二年,就长出了壮壮的芽,还吃了好几茬。
也就是这一年,我们的儿子来到了世上。因为早产,他的出生就像那韭菜被种下时那样,潦潦草草。看着那个小小的又气息微弱的小身体,我都不知道他的到来是该高兴还是惶恐,或者该担心以及别的什么。所不同的是,我和妻并没有像种韭菜时那样任其自生自灭——那又怎么可能呢?
这一池韭菜成了妻的牵挂,也成了她对儿子满怀希望的寄托。想着韭菜那旺盛的生命力,我们想,他也一定可以茁壮成长为可以让我们有所依靠的的栋梁。
所以,在他的成长道路上,我和妻像对待那一池韭菜一样带着他。三岁以前,他得到最多的玩耍是被我带到野地里的土窝里玩;上了幼儿园,他做得更多的不是作业而是游戏;小学开始了,他一个人背着书包上下学;初中高中,我们更多关注的是他有没有交到要好的朋友……我们也尽量地让他依据自己的需要来确定自己的成长。
快二十年了,妻每年都要割几茬韭菜给儿子炒鸡蛋、包饺子。她把自己对儿子的所有的爱,都寄托在了那一小片韭菜上了。她对儿子说:“什么是希望?希望就是即使韭菜全部被割去了,也要坚信它还会长出来!”
前年高考失利,在妻的鼓励下,儿子相信自己的韭菜一定会再次长出来,所以毅然他选择了复读。
去年,儿子终于一雪前耻,打了个翻身仗,如愿地考上了大学。接到通知书的那一天,妻专程跑回老院,割了今年的第一茬韭菜,精心地择好洗净,给儿子摆了一桌韭菜饺子庆功宴——儿子的成长,就是妻的希望。
想到这里,我连忙回到家,从冰箱里拿出妻专门冻下的正月十六的“七样馅儿”饺子和单纯的韭菜馅儿饺子。我也要了却妻的一桩心愿,当然,也是我的心愿:让儿子健健康康。
看着那些被我摆上厨台的食材,又想到冰箱里还剩两根蔓菁没吃,于是也就拿来洗洗切成片准备下锅。
就在切蔓菁的时候,我想到了妻先前下好的那碗饺子,不禁心头一震,一个画面浮现在眼前:妻为了弥补正月十六没让儿子吃到“七样馅儿”的饺子的过失,在前天接到了儿子的电话后,刻意补下了一碗饺子。她一定是以为,儿子就是因为没吃那碗饺子才生的病,从来不信鬼神的她,甚至还偷偷在家用那碗饺子给不知名的神们上了供,磕了头!
那天晚上,儿子发来的生满扁疙瘩的照片一定吓着她了。
不信神邪的妻,那一次,害怕了——因为那是我们的儿子,她身上掉下的肉。
又想到了妻还特意让我馏好的花糕——这都是春节里用来做供品祈福的东西。笑着笑着,我的眼泪已经涌出了眼眶——我笑妻,竟如此可爱,把儿子生病的原因归结为自己的粗心;也感动她对儿子的那片深爱,毫无保留,毫无掩饰的关切!
中午,他们终于回到了家,我看到儿子身上已经没有了大疙瘩,只剩一些红疹子,也就放心了。
可以看出,妻很高兴,也很轻松。她一个劲地往儿子碗里拨刚下出的饺子,有月亮形的,有太阳样儿的,有元宝状的。还有大米,小米,蔓菁,既有“七样馅儿”的,也有纯韭菜馅儿的。在她眼里,这都是保佑儿子的。
特别的饺子(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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